九月十四日夜,皎月将圆,厚重的云遮蔽着夜空,莫名有些压抑之感。 西门吹雪坐在屋里擦拭着手里的剑,不久前倒上的茶已经微凉了,却无人敢上去换,生怕打扰了他。 归剑入鞘,西门吹雪起身走到了院里,看着月亮,坚定地握紧了剑。决战之日,终于要来了。 他已经为自己处理好了后事,甚至备了上好棺木,明日之后,无论是谁胜了,总归是用的上的。 秋风寒凉。 京郊的破庙里,叶孤城闭着眼睛冥想,忽有所感,睁开眼睛看向了窗外的圆月。 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了,月光皎洁。 阿杨盘着腿坐在床上,手意义不明地在空气里拨弄比划,在脑子里把一件件事情整理确认。 前日宫里来了人,特来邀慎修进宫去讲经,慎修一手锡杖一手毒萝,当场就跟着走了,阿杨也终于能睡个安稳觉。 毒萝早上还特意让她肥圆的小鸽子给阿杨递了个信,拜托阿杨买两只烤鸡让鸽子带进去,吐槽宫里的吃食实在是不过瘾,调味料都不敢往刺激了放。 陆小凤不知哪儿去了,司空摘星早上倒是得意洋洋地回来,腕间系着条变色的缎带,面上带着喜不自胜的笑,显然是让陆小凤吃瘪了。上一次他笑成那样的时候,陆小凤整整挖了几百条蚯蚓。 西厂和禁军暗中有什么动作阿杨不清楚,六扇门最近有多忙他却是看着的。六扇门平日与一下大门派多有交集,四大名捕的名声也是不小,门下也不乏习武之人,在江湖也是有些声势的。武林人聚在京城,百姓惶惶不安,刑部不得不派人每日到处巡逻安抚百姓,到各个大小势力门派上门喝茶沟通,维护秩序,调查案件……遇上武林人闹事,人手不足,还不得不去开封府请人帮忙。本来就不是清闲的部门,这几天全员加班没一个休息好的,连一向注意收拾自己的锦毛鼠白玉堂都被闹得眼下青黑脚步发虚,其他人更是可想而知。阿杨前几日帮忙跑腿送了个包裹过去,眼睁睁看着一小哥走着走着忽的站住不动了,险些吓到来报案的小子。 今日难得安宁,却更添了些风雨欲来的意味。开封沉郁的气氛让阿杨的神经也有些紧绷了。街上少了碎语,没了百姓唠嗑扯蛋的声音,摆摊的小贩连吆喝声都透着紧张,不敢天南地北地吹嘘。街边不见追逐打闹的孩子,路上看不到出游的娇俏的少女,酒楼大开的窗边,侃侃而谈的白衣学子也被作业押在了学府里。来往的人面上都透着不安,再心大的人都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得神经紧绷。 好像被无形的罩子笼住,这个京城都隐约透着压抑。入了秋,鸟儿也少了,更是显得沉郁。 阿杨近来无事就在清明上河旁走走,看商船来往,人声鼎沸,透着勃勃的人的生机,才感觉缓过来一些。他从来不怕吵闹,只怕闷杀人的沉默。 九月十五之后,这烦乱如麻的诸事终于有个小小的结束,阿杨却还是提不起精神。 决战之后,他就要启程南下,去观鱼山庄寻柳无眉,若是确定了烟药的来源,少不得又要跑一趟。 可是那时,枫叶正红啊……九月末,正是开封的枫叶最盛的时候,像是染上最亮的火色,烧红了天际。只可惜怕是来不及邀林姑娘同赏了。阿杨有些惆怅,也快要到与林姑娘道别的时候了。 烟药之害非同小可,既然知道了,绝不可能置之不理。想着阿杨苦笑,他记起之前说陆小凤“不追名逐利,却偏爱给自己寻麻烦”,他现在可不就是这样。 去年秋日,他还自在地躺在枯叶上,看着火烧的云和无边的红枫,吃着烤栗子,悠闲自在。 今年这个时候,他却已经自己把自己卖了个干净,干着事情却还没有名分和工资的那种。 明明不久前他还在跟着商队浪迹天涯,现在他却有了可以称为家的地方。人生真的非常奇妙,一套组合拳打得人措手不及,无法反抗又心甘情愿。 等烟药只是处理完了,就回开封来…… 人这种生物喜欢为自己画地为牢,奇异的,阿杨为此甘之如饴,他满心欢喜地为自己划出归处,把自己驯养到圈里。 回开封来……想带林姑娘一起去看日出时清明上河刚刚醒来的波光,和日落时天际泄下的那抹最让人无法拒绝的霞彩。 从遇到林姑娘起,阿杨感觉自己像走在一条从来没有走过的路上,像在尝试什么从来没有尝试过的东西,但是整个人都被奇异而让人愉悦的东西填满,懵懵懂懂,跌跌撞撞,眼睛却在发亮。 一等将军府。 黛玉收起帖子,吩咐人收拾明日赴会要穿的衣裳。 平南王王妃邀了各府女眷明日去王府赏菊品蟹,自然没有落下宝玉常提起的姐姐妹妹。 <
> 清明上河睡下了,泊在河上的商船远远看去像鳞次栉比的高楼,刚刚换上班的捕快还在来回巡逻,想着十五过了终于能轻松一些。 提督府的房还亮着灯,花满庭皱着眉处理处理事务。而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太监从房的暗道出去,往皇宫方向去了,轻功极俊,像翩跃的飞鸟,他落在官家跟前,恭恭敬敬问安,笑容带着丝与他长相不符的邪气。 西厂的某个处所,李寻清将东厂报上的消息整理确认,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 宫里,魏子云从那个总是拿惊异、敬佩、不可思议等奇怪的眼神看他的“圣僧”那里躲开,盯着锦衣卫和禁军的布置。 明月又被云层遮蔽,起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