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后，未寻才提着袋子走过来，洛洛已经把那叠纸收起来了。她把袋子放在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一包糖，问：“橘子糖，要吃吗？” 洛洛已经发现了，很多人都会送她糖，各种各样的糖，这姑娘真的很喜欢糖。这次的橘子糖是最普通的水果糖，似乎就是这个杂货铺里卖的。洛洛打量着杂货铺内的东西，都是些学校门口会卖的非常便宜的东西。 “这是爱吉莉雅开的。” 洛洛问：“她是学生？” “嗯。” “国中生？” “嗯。” “3岁的国中生？” “嗯。” “她想读大学？” “嗯。” “等她读完，快50岁了吧。” 点头。 一连几个问题，她都以嗯回答。那种理所当然的态度，反而让洛洛有点怀疑是自己对国中生这种身份的年龄认知有问题。 像洛洛这种学什么都很轻松的人，早慧、天才、年少有为之类的词，更能和他挂钩。他要是不出身流星街，无论在哪里，都是神童型的人物。在他的认知里，对普通、迟钝、拙笨、庸碌、平凡是没有太清晰的概念的，因为他生来就和这些绝缘，哪怕他出身流星街。 有一个很出名的作家曾经说过：出名要趁早。 年少成名，春风得意，是很多人追求的。为了加速这种成长，制造更多的神童，许多人拼了命地卷，小小年纪就要学这学那。就像给庄稼施加化肥，加了一种不够，两种还少，三种心有欠缺，四种、五种、六种，一直加一直加，却还在焦虑，恨不得把所有的化肥都用上。 加速加速再加速，一再加快，恨不得一夜之间就到了功成名就、光宗耀祖的地方。加吧加吧，加着加着就好了，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庄稼受得了受不了？不管，受不了也总比输在所谓的起跑线上好。 爱吉莉雅不是庄稼，她是荒草，长在无人问津的野地里的荒草，干旱了许多年，生命的轨迹近乎停滞。现在，她的轨迹又慢慢走了起来，至于方向是向前还是向后，无关紧要。逆时针的钟反过来看，也是顺时针的。她在按照自己的节奏走着，社会意义上的前进或倒退，对她来说，没有太大意义。 春风雨露能滋养她，风霜冰雪也能成就她。走得够久，一直在走，一直有成长，或许就会慢慢育成野地里一颗茂盛的野草。不是每一粒种子都要长成大树的，藤蔓、野草、小花、苔藓、飘絮，种子的成长，可以是任何样子的。 回答洛洛这些问题的时候，未寻正在一块黑板上写着商品目录，爱吉莉雅新进了一些东西，需要写在黑板上挂出去。等她下课后，她就会来开店，学校周围的生意，总是放学这个时间段最好。 她一边上学，一边开店，两样都不耽误，学费和生活费都赚到了。杂货铺后面还有个小院子，她还能住在那里，连住宿问题也解决了。吃饭的问题顺便也解决了，学校周围的食物便宜又量大，比自己做还划算。 写好目录后，未寻就开始给新来的货物分类上架，这次来的有很多都是很受学生欢迎的小零食。 洛洛在一旁看着，很是惊奇，他从未把这种事情和未寻联系起来。他印象里她更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类型，应该连厨房这种地方都没进去过，不会有这么接地气的一面。 感觉到了洛洛的惊奇，未寻侧过头，问：“您是想吃这个吗？” 洛洛瞬间无语，难道他这么像特别馋嘴的人吗？ 噎了一阵，洛洛忽略她的问题，问：“你会不会做饭？” 摇头。 果然，看来他的判断是没问题的。 “缝补衣服呢？” 摇头。 “洗衣服？” “洗衣机。” “你觉得自己以前是做什么的？” “不知道。” “没想过？” “没有。” “为什么不想？” “为什么要想呢？” 洛洛被这个为什么又搞无语了，想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之类的，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难道谁愿意永远这么无名无姓，不知过去也不想未来，浑浑噩噩过下去？……似乎，这姑娘就愿意这么着，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 见洛洛不说话，未寻又回过头去继续放零食。很快，新零食就放好了。一个背着包的孩子在外面探头探脑半天，就是不进来。洛洛早就发现他了，也发现他手里捏着的一张面值很小的纸币了。洛洛扫了一眼
自己能看到的东西，那面值大概只够买几颗散装糖。 未寻一直在放东西，没往外面看。那孩子瞟了她好几眼，见她没发现，才放心站在外面看。等零食放完后，她搬出一个小架子，摆了一些零食在上面，又在架子上挂了打折的牌子，里面刚好有那孩子瞟了半天的一种零食，打折后的价格刚好是那张纸币的面值。 挂好牌子后，未寻把小架子摆在橱窗前，又去摆放其他东西了。那孩子一看，立刻推门进来，把纸币塞在收款箱里，拿起一包零食，开开心心地走出去了。 等他走了，未寻走到小架子旁，收起打折的牌子，把架子上的东西放回原处，在收款箱里又塞了一张纸币。塞完后，她又去摆其他的东西。 洛洛很清楚地看见，那是一张10000面值的纸币，他又很无语，说：“你这样，那女人肯定会知道的，周围的学生谁会有这么大面值的钱？” “没关系，偶尔会有人来爱吉莉雅这里换零钱，拿走相应数量的零钱就行了。” 听到这个回答，洛洛不由问：“你没零钱？” “我不怎么用纸币。” 行吧，洛洛不问了。 除了零食，学生中很受欢迎的明星动漫海报、卡牌、拼装玩具等东西，杂货铺里都有。店里面也贴着许多海报，洛洛是后来才发现的，这里面就有《清洁战士》的海报。《清洁战士》已经过气很多年了，很少有小孩子会知道这个，海报当然卖不出去。 未寻从海报堆中翻出几张《清洁战士》的海报，问：“这个要吗？只要20戒尼就能买一张，满十送一哦。” 洛洛被她突如其来的推销整笑了，说：“你觉得我会付钱买东西？” 点头。 于是，洛洛真买了海报，他把所有的《清洁战士》海报都买走了。 未寻一张张把那些海报叠好包起来，一边包，一边说：“那套《清洁战士》也是爱吉莉雅帮我买到的，她总是有办法能很快买到一些已经买不到的东西。” 把海报装好后，未寻又扒拉出《银河祖母》录影带和《鼻毛真拳》的全套漫画，向洛洛推销。 洛洛又好气又好笑，说：“你是专门带我来清存的吗？” 点头。 “……” “您要不要呢？” 洛洛看了她一眼，不想说话，拿起手机按了一阵。很快，店里的音响响了。 “行了吧。” “付多了，一共是两万九千三百戒尼。” 未寻拿了几张零票放在洛洛面前。 洛洛干脆无视那些零票，问：“还要推销什么，一次性都拿出来吧。” 未寻又翻出一套《怪医黑杰克》和一套《明日之丈》。看到这两样，洛洛眼前一亮，立刻付款。 “还有什么？” 磁带、唱片、挂历、光碟……未寻翻出一大堆东西，全都是很有年代感的物件。这些东西不像是一个学校旁边的杂货铺会卖的，倒像是跳蚤市场、旧物商店里会出现的物品。这些都被洛洛买走了。 未寻找了一个箱子，把洛洛买走的东西全部都装了起来。 看着那堆学生明显不会感兴趣的东西，洛洛说：“那女人进这些东西，怎么卖得出去？” 说完这句话，他忍不住笑了：“所以我这个冤大头就有用处了。” 点头。 见她理直气壮地点头，洛洛笑得更厉害了。 装好那些东西后，未寻给爱吉莉雅留了个便条。今天学校有活动，放学会比平常晚一些。留完便条后，未寻锁上店门，两人就离开了这座并不太大的宁和而平静的城市。 回到飞艇内，一直在那等着的小z立刻叫着超时超时，上来给洛洛进行各种检测，给他上了几大瓶液体。小z一边忙着，一边不停念着已经超时、要准时、要按时检查、不能逃避检查、要注意时间、不可以超时、下不为例等等话语，反反复复孜孜不倦，像极了念经的唐僧。 未寻捂着耳朵站到一边去，没法捂住耳朵、也跑不掉的洛洛瞟了她一眼，马上对小z说：“声音太小，不够清晰。” 小z立刻回应：“是，这就调整音量。” 然后，小z把音量放大了一倍，整个舱内都回荡着它反反复复的念叨。未寻捂着耳朵向后退，一退再退，最后干脆退到舱外去了。 小z正专注面前的工作，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言语轰炸带来了什么效果。看着退出舱门的未寻，洛洛笑了，笑得很开心，像是得到了什么宝贵的东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