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前走,就到了他们登陆的地方。小z已经回到船上了,它正准备补上被洛洛拆掉的风车灯。洛洛把轮椅抬到船上,又把风车灯挂回去。 “还想再看看海潮吗?” 点头。 “那就明天再去。” 点头。 第二天,没有海潮,有月亮,异常圆的月亮。连续几天都没有海潮,月亮渐渐从圆变缺。海港的警报声越来越密集,时不时还会上演围追堵截、你杀我我杀你的剧情。 洛洛一直都让小z把船停在离海港很远的地方,尽管他半点都听不到海港的声音,但他肯定未寻还是能听到那些烦人的声音。他要去让那些家伙安静点的时候,未寻拉住了他。 “不看了,走吧。” “为什么?” “这里又要打起来了。” 闻言,洛洛立刻说:“那现在就走。” 小z马上开船,沿着海岸线北上,一路全速前进,很快就离开了卡金的领海。 离开卡金境内后,沿岸的环境变得平和起来。卡金周围的国家国力都不是很强,这是卡金长期刻意经营的成果。和萨黑尔塔一样,在本大陆的地缘政治上,卡金奉行卡金版nre dtre,声称“埃珍大陆是埃珍大陆人的大陆”,不允许其他大陆国家势力的干预。这句话实际上是“埃珍大陆是卡金的大陆”,卡金把埃珍大陆视为卡金的势力范围,绝不允许其他大陆势力染指。 为了维持卡金版nre dtre,卡金就必须确保埃珍大陆上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威胁卡金,也就是不允许埃珍大陆上的其他国家发展起来。只有周边的邻国够弱,卡金才能长久笼罩整个埃珍大陆。 当然,卡金也要确保周边邻国保持最基本的稳定。如果周边邻国长期处于混乱战争状态,会制造大量的难民,这些难民都会涌入卡金。和萨黑尔塔一样,卡金也有漫长的国境线,难民偷渡问题防不胜防。大量难民涌入,会带来海量的问题,萨黑尔塔目前就面临严重的难民偷渡问题,这也是自食其果,这些难民基本都是萨黑尔塔造成的。 混乱还会带来权力真空,会给其他大陆的势力制造见缝插针、扶植新政|权的机会。混乱贫穷,也是滋生疫病、毒i品、黑i帮、暴i力和革i命等等事物的温床,卡金不要这些,要稳定。 只有稳定,这些国家才能源源不断提供大量廉价劳动力,让卡金能把劳动密集的低端制造业转移到这些国家,同时让这些国家成为有一定消费能力的消费市场,接收大量卡金的产品。 因此,卡金对周围的邻国保持了一定程度的援助和足够多的控制,把那些国家的经济命脉抓在手里。 听话、稳定、饿不死、起不来,就是卡金给这些国家的定位,也就是卡金的弱邻政策。这些国家也就一直半死不活地维持着,尽管卡金国内动荡,被掌控经济命脉的国家也无力趁机起来摆脱卡金的控制。 半死不活,约等于平和。闹都闹不起来,也就平和了,麻了,躺平了,也就不闹了。这些国家的民众与其关心卡金的内乱,不如关心关心种植园里的咖啡豆、香蕉的产量收成,关心关心该用什么填填肚子,该怎么消化超高的通胀。这些思维,正是卡金想要的结果,恰恰说明卡金的弱邻政策效果卓著。 洛洛对这些都不关心,只要船现在途经的地方稳定平和,他就觉得没什么需要特别关注的了。小z也不关心这些,它的资料里储存着大量朝代更迭、国家兴衰的资料,眼前这些国家的境遇,不过是浩如烟海的资料里反复出现的历史事件的重演。 船驶出卡金,就到了一处刚开渔不久的渔场,无数准备出海捕鱼的船只从这条船周围驶过。每一艘船上,都载着充满了期待和喜悦之情的人。 未寻看着那些不断路过的船,看了很久。洛洛正在拼拼图,见她一直看着那些船,问:“怎么了?” “他们很开心呢。” “要跟去看看吗?” 摇头。 “为难?” 点头。 要是那些被捕获的水中生物向未寻求助,她就会处于两难之地。两边都是求生存的生灵,无论偏向哪一方,她都会觉得不行。 就像目睹一场杀人事件,杀人者和被杀者的感觉会不加区别地向她涌来。二者之间天差地别的心态会同时笼罩她的感官,杀人者生杀予夺时的陶醉痴迷、兴奋狂乱,被杀者的恐惧战栗、哀告呼号,都带着同样强烈的情绪波动。 有时是杀人者的狂热压倒了被杀者的颤抖,有时又是被杀者的悲鸣战胜了杀人者的癫狂,有时双方势均力敌。每一次,双方强烈的情绪波动都在拉扯着她,让她深度体验
两者的切肤之痛,企图把她拉向自己那一方。不管想不想要,这些极端强烈的情绪都会朝她飞扑而来,除非远远离开,没法彻底屏蔽。 她无法时时刻刻去判断要站在哪一方,也无法保证她每次判断都是不会让她后悔的,更无法判断自己是不是需要介入其中,当然也无法明确判断哪一方更需要介入、当事双方是不是需要她介入。 因此,她向来不会介入其中,一直努力保持置之度外的立场。她选择了置身事外,选择了远离,选择了不选择。不把自己看得那么重要,不去认为自己能介入甚至左右其他生灵的命运,不把这些当做自己必须面对的事后,她获得了平静。 “那就继续往前开好了,来帮我拼这个。” 洛洛把一些拼图块递给她。他拼的是名叫“渐变色域”的拼图,一共几千片,没有花纹图案,每一片上面是不同颜色的色块,没有一个重复的,许多色块颜色基本看不出区别,全靠肉眼识别拼凑。 洛洛已经拼了一大半了,见未寻的注意力在那些渔船上面,就让她来拼,分散一下注意力。他让她拼这个,就是作弊,以她的色觉、感官和记忆力,瞬间就能判断每一块拼图块的位置。洛洛拼累了,也想偷偷懒。 把拼图块递给未寻后,洛洛就不动手了,杵着手在那看她拼。在她拼的时候,小z也进来了。等她把那些拼图块都放完后,小z就来给她换夹板。换完之后,又监督着她吃药,等她吃完后,才端着东西走了。 这时,船已经到了一个临海的晒盐场,船在这里停下了。到了这片盐场,洛洛就拉着未寻上岸去了。流星街附近的沿海国家,也有盐场,专门出海盐。流星街的盐,基本上都是这些地方出的海盐。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棋盘格一样的盐田。盐田埂上凹凸不平,推轮椅不方便,洛洛索性就抱着未寻出去了。在跟小z再三保证不会触碰到骨折的部位后,他才能把人带出去。之前未寻受伤之后,小z已经念叨过洛洛很多次了。 把人抱起来的时候,洛洛不由叹了口气,怪不得小z天天想方设法催她吃饭,实在是太轻了。不管怎么说,食物都是生命力的来源。当然,这话要是他说出口,人又要跑了。只有小z的念叨,她偶尔会听听。 上了岸后,洛洛沿着田埂往深处走。远近没多少人,盐田里也没多少海水。未寻看了看基本上没有海水的盐田,又朝远处看去。 “现在没海水,代表他们很快就要放海水进来了。每逢大潮的时候,他们就会引灌海水到盐田里。你不是想看海潮吗?或许在这里能等到,在这里等等?” 洛洛还记着这件事。 点头。 “这里产一种盐,某些颜色介于蓝绿之间,和你的眼睛颜色很像,等下带你去看看。你看自己的眼睛时,觉得是偏向蓝色,还是绿色?” “不知道,一直在变。” “每时每刻?” 点头。 “你看别人的眼睛会出现这种现象吗?” 点头又摇头。 “会变,但没那么频繁?” 点头。 “我的呢?” 摇头。 “你看我的眼睛是什么色呢?” “骨黑。” 骨黑,动物骨头碳化后制成的黑色颜料。 “是哪种骨?” “小叶象鼩。” “小叶、象鼩,动物?植物?” “动植物,兼具动物和植物特性的一种生物,可以像植物那样靠光合作用生长,也可以像动物那样靠进食来生长。” “在哪见到的?” “我没见到实体,只见到过图片,似乎已经灭绝了。” “那那种骨黑你也只见过别人画上的,也没见过实物颜料?” 点头。 “喂,站在田上的人!不要站在那里,很快就要纳潮了!” 远远有人朝这边大喊。 洛洛抬头看了看,说:“看来潮水快来了,他们准备放潮水进来了。” 洛洛快步朝那人所在的坡地走去,那片坡地不会被灌进田里的海水淹没。到了坡地上,洛洛找了块干净平整的石坪,把未寻放下去。刚才喊话的人朝这边走过来,洛洛走上前去,几句话把人打发走了。 打发走人后,洛洛走回来坐下,拿出小z准备的便当。小z答应洛洛把未寻带出来,条件之一就是他要负责让她把这些东西都吃掉。他把湿纸巾递给她,她接过去擦干净手。他把便当盒递给她,她也接过去慢慢吃起来。 <
r> 见她这么配合,洛洛叹口气,说:“下次让小z少准备一点,我去跟它说。” “别去了吧,您要是去说,小z又要说很久了。” 又听到“您”字,洛洛立刻说:“在这之前,还有一件事。” “什么?” “称谓问题,你从来没叫过我吧,一直都是您您您的。” 点头。 见她点头,洛洛轻轻敲了一下她,说:“你还点头,这种时候该点头吗?快改改。” 点头。 见她又点头,洛洛一时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说:“算了,随便你,把称谓改了就行。” 点头。 “别光点头,快点。” “要叫什么呢?” “你平时叫人都是按什么标准的?” “没见过的、见过的、认识的。没见过的,您。见过的,您。认识的,您、名字、性别、职业、身份。” 听到她的分类,洛洛回想了一下,说:“玛琪(マチ)是琪小姐(チさん),小滴(シズク)是小滴(シズ),其他成员全是您。” 说到这里,洛洛笑了,说:“我们这堆人在你眼里全是一个您。按照你这种标准,你想叫我什么?” “洛洛…先生?” “感觉很奇怪啊。” “那要叫什么呢?” “直接叫名字吧,用不着什么敬语。” 点头。 见她光点头,洛洛叹气,问:“就这么难以开口吗?” “没有呀,洛洛。” 终于听到了想要的称呼,洛洛笑了,笑得很开心。 “以后就不要再您您的了,直接叫名字吧,未寻。” “嗯,洛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