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家人找了两天两夜,卢勉夜间骑马困倦得摔下马去,好在马行的不快,只是擦破了手臂,有些狼狈。 卢妍命令所有人都回去休息,只有卢怀瑾不听命令还在找,她一句话说服卢妍:“我带着姬恒找到阿琤,万一她受伤姬恒还能及时医治她。” 这是卢妍最不想见到的一种结果,那就是琤琤受了伤,独身一人在偌大的山林里行走。 好在卢妍非常确定,司徒墨不会跟琤琤分开的,他们二人应该会一直在一起。 不过按照王铄审两个喽罗交代,司徒墨头有磕伤,不知情况如何。 宫里司徒霖担心得奏折都看不下去,心里的那份担忧也说不出口,他是一国之君,不可以乱了分寸,可是他真的想抛下一切也去寻人,最后他去到太庙,找到先帝后的灵位跪下来。 “孩儿不知把阿墨留在玉京是不是一件错事,或许把他送到商州那里有舅舅护着他才是对的。是孩儿力有不逮,连阿弟都护不住……” 司徒霖在太庙待了一会,回到御房,发现崔婴正候在里面,他也有几日没见到崔婴了。 崔婴见着皇上进来,赶忙起身见礼:“婴婴见过圣人,听闻五郎走丢陷入险境还未找回,圣人夜不能寐,婴婴特来此处陪伴圣人。” 司徒霖不再看她,只是走回案旁坐下:“你回吧,陪朕守在这御房,朕看奏折又看不进去,心里烦躁得很。” “婴婴不走。” 司徒霖抬头望向崔婴,却望进一汪清澈的泉水中。 崔婴神情十分真挚:“让我留下吧,我和你一起担心五郎,这样你的担心可以分我一半,心里就松快许多。” 司徒霖低下头去看奏折:“那便随你。” * 司徒墨这个被磕到头的人还没晕,卢琤琤倒是先晕过去。 他先是净了面,换上干净的粗布衣服,这才坐下让魏夫人给他上药。 看着卢琤琤一直昏迷他心里着急,只好不断催魏夫人:“魏大夫,我这伤无碍的,随便抹点药就好,你快看看卢六,她这是出了什么毛病?” “她没事,你听她呼吸均匀,只是累得睡过去。”魏夫人悠悠地回答他,花白头发的老妇人手上处理伤口却十分利索。 魏夫人掏出来一个瓷瓶,从里面拿出来药丸直接塞进司徒墨嘴里。 “唔唔唔?”司徒墨想问这是什么。 “补气血亏空的,还起到压惊的作用,就着水咽下去,然后你到西侧屋里去睡上一觉。” “我不去,我得守着她。”司徒墨拒绝离开卢琤琤,他怕自己一眼看不到,劫匪闯进花神庙把卢琤琤抓走。 魏夫人实在无语,这花神庙加起来虽然只有四个妇人,加上两个丫鬟,但是这么多人也不会轻易让劫匪进来在眼皮底下把人掳走啊。 不过她还是叫两个撒扫婆子搬来一个大一些的竹坐床,司徒墨曲着腿侧卧在上面,脸朝着罗汉床上的卢琤琤,望着望着,也渐渐睡着。 卢怀瑾和姬恒第一个赶到花神庙,进了偏殿,见着小鸳和小鹊在给熟睡的琤琤用帕子擦手脚,这才长舒一口气,把心放在肚子里。 姬恒见了魏夫人,总觉得这妇人长得很是眼熟。 魏夫人见到姬恒也觉着眼熟,一问起姓名,才知道姬恒是前朝姬氏的嫡系传下来,有一个旁系血亲的分支为了留在玉国故土发展,改姓魏。 算下来这魏允贤魏夫人还是姬恒的姑母。 在场的几人为这花神庙偶遇的缘分感到妙不可言。 交连眉和黑脸汉子赶到花神庙门口刚要进庙,被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暗卫用网一下全罩起来。 天罗地网大概如此,这网又大又密,二人在里面挣扎半天都挣不脱。 最后把人掏出来用铁链锁上,黑脸大汉居然趁其不备跑进花神庙,直奔偏殿,踹开房门一把抓过魏夫人,挟持了她。 “放我一条生路!我便把这妇人还给你!”黑脸汉子高声对王铄喊。 他没想到卢怀瑾直接用石子打了他的穴位,他人定住不能动弹,魏夫人赶快逃回到众人身边。 卢怀瑾把人踢出门外解了穴,二人打起来,没用三招,黑脸汉子被她踢得吐出鲜血。 小鹊和小鸳吓得抱作一团,但是卢怀瑾把人踩在脚底下放声大笑实在很魔性,她们抱着对方,挪到门边看热闹。 小鹊观察半天,突然发现这人竟是她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的人。 她松开小鸳,不顾阻拦跑了出去,跑到吐过血被制住的汉子面前。 “阿耶……真的
是你!”小鹊不敢接受这个事实,瘫坐在地。 “翠娘?你怎会在这里?” “我被卢府收留,你绑了我的主子……这、这一切怎么会这么巧?” “你阿娘和阿弟呢?” “不知,我和他们早已断了联系。我们以为你逃亡过程中已经死了!” “阿耶没死,但现在生不如死!还不如死在丰州!” 暗卫走过来给他双手绑上铁链,王铄思索片刻,把小鹊叫到一旁询问这汉子的身世和来历。 小鹊这才说出来,她原名皮翠娘,黑脸汉子是她阿耶叫皮石头,他们家住在关内道丰州地界,离突厥边境很是近,阿耶加入镇守丰州将军的麾下成为一名士兵,但不知为何突然就和几人逃离军队变成逃兵。 皮石头回到村里带上阿娘弟弟还有她开始南逃之路,一路往西南快逃到石州被前来追杀的官兵们给冲散,她和阿娘弟弟只得先到玉京,再找寻阿耶。 没想到阿耶和几位逃兵组合起来在玉盘山附近做了劫匪。 王铄一听是丰州的逃兵觉着事有蹊跷,要求几人快些把他运下山,藏起来低调带进大理寺。 卢妍提剑赶来想要给这劫匪全刺死,卢怀瑾赶快把姨母从背后抱住,可是卢妍的力气大到可怕,竟然挣脱开卢怀瑾举着剑直指皮石头。 那一瞬间皮石头做好了准备已经闭上了眼。 王铄毫不犹豫地挡在他面前,脖子抵住了卢妍的剑尖。 卢妍声音低沉,任谁都能听出来蕴含着怒意:“让开,让我杀了他。” “不可,他是丰州那位的逃兵,有可能握着那人的把柄,圣人需要他。”王铄不肯避让。 “那让我砍他一条胳膊!”卢妍让步了,但还是没打算放过皮石头。 “他现在还有用,得活到圣人想让他活到的那天。”王铄态度十分坚决,他必须保证这四人都能活着运出玉盘山,如果徐牧有意要除掉他们,那四人中至少得留住一人的性命,他不可能为了卢妍的私人恩怨把证人交出去。 “好。”可真是皇帝的走狗! 卢妍气极,后半句她只是想说但死死咬紧牙关没有说。 王铄也能看出来她的意思,谁的女儿被劫匪追杀心里都很急,只得向她行礼,命人把皮石头带下去。 卢妍在门外平复一下怒气,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这才推门进到偏殿。 “琤琤,让阿娘看看,有没有受伤?” 卢琤琤坐在床上正端着一碗水芹菘菜粥在喝,山中食材不多,只有米和蔬菜,好在蔬菜都很新鲜,放在粥里,鲜脆可口。 “阿娘,琤琤无碍,就是两天只吃林檎果,饿得琤琤好难受。想吃些带荤腥的,想吃卢府厨子做的肉馄饨。” 司徒墨感觉被卢妍无视了,从粥碗中抬起头:“师傅,你都不看看我吗?我比卢六严重更多,我磕到头又染了寒症,现在还晕乎乎的。” 卢妍走过来拍拍司徒墨的肩:“五郎,你这不还有力气跟阿琤争宠吗?看起来不是很严重啊。” “师傅,我那是跟您开玩笑的,我不能白跟您练了这半年功夫啊!” 卢妍把司徒墨的背拍得咚咚作响:“就知道阿墨没问题!逃亡那么危险的途中你们俩还能互相照应,说明晨功剑法没有白练。” 司徒墨有些遗憾的表示:“马车上我用匕首刺歹人,但是我没他们用招阴毒,还是从马车上滚落,感觉我这功夫练得不到位。” “回去为师再教你些杀招,保证招招毙命,练会就不怕这些歹人了。” “谢谢师傅。” 司徒墨这次还是很识趣,踩上鞋出门去找王铄,留下母女二人说说话。 卢琤琤刚好也喝完了粥,把粥完往几案上一搁,张开双臂唤阿娘。 卢妍过来把女儿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都快吓死阿娘了!得知你消失阿娘找了你两天,只睡一小会儿,闭上眼一直做梦你被人欺负,然后就不敢再睡,一直找一直找,我都安慰自己,我们阿琤那么聪明,还有功夫傍身,定能化险为夷。” 卢琤琤用头顶蹭蹭卢妍的下巴,像猫儿似的讨好卢妍:“阿娘别担心,琤琤已经找回来了!” “阿娘,这劫匪要是只有两人,谁输谁赢还说不一定呢!五郎被人推下车,我心里一下就慌了,然后被两人围攻,双拳难敌四手,最后只得被捆起来。” 卢妍听着女儿沙哑的嗓音,赶快把手指放在她嘴上提醒她噤声。 “少说些话,等到回卢府让小鸳给你泡枇杷蜜,养养喉咙。” “好。”卢琤琤
小小声回答阿娘:“那我到家再跟大家一起讲我这两天的经历。” 给卢琤琤准备的马车已经到花神庙,小鸳忙着收拾东西,只有小鹊敲敲门进了偏殿寝屋。 “小鹊,有何事?” 话音刚落,小鹊跪了下来,对着卢琤琤磕头。 “你这是做什么?” “小鹊在替阿耶道歉,小鹊发现绑架女郎的劫匪竟是我阿耶,心中愧疚万分,只得给女郎磕头谢罪,以求女郎的原谅。” 琤琤要说话,卢妍按住她的手,摇摇头示意卢妍来说。 “首先,小鹊你在卢府兢兢业业伺候琤琤,在府内做的事,我们有目共睹,你是个好丫鬟,能吃苦的好女郎,你不必给琤琤道歉,这件事都是你阿耶干的,你又没参与共谋,何错之有?” “其次,你万不能代替你阿耶道歉,因为这是他做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也代替不了他,况且做下这事我做阿娘的绝对不会原谅这四人,当着你的面我不应该说得这般绝决,刚才若不是有王将军的阻拦我定要他性命,依圣上之意我不可以动他,但我永不会原谅你阿耶。” “但是,小鹊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迁怒于你,你也不必担心我会将你调离琤琤身边,你依旧是小鹊。” 小鹊听完已是泣不成声,她想替阿耶道歉也是怕自己会因着阿耶的关系被赶出卢府。 卢妍将军肯信任她未曾和阿耶串通,还愿意用她,这便是做丫鬟的幸运了。 “小鸳说我出事当晚你就跟着小刀小锤出来寻人,真和人串通又何必搜寻那么仔细,连着熬了两天。我信你,小鹊你安心吧。” 卢琤琤也发话了,本来小鹊就是她伸出援手带回府里的,这点看人的能力她还是有的。 随后司徒墨就在门外催着要出发回玉京,他想再和琤琤说句话。 琤琤被小鹊搀着走到院中,司徒墨让小鹊也退下去。 “有何事要这么郑重啊?” “当然得郑重了,我们现在是过命的交情!” “噗,那你要做甚?准备送些钱感谢我?” “卢琤琤!让你一讲这过命交情都变得俗不可耐!你有那么缺钱吗?”司徒墨无语,他原本酝酿好的情感全让琤琤给毁掉。 “不是……谁会嫌钱少啊,你司徒五郎有阿兄疼爱,给我些钱我当然就收着咯!” “能不能听我说几句?” “您说,过命之交洗耳恭听。” “那天雨夜我昏迷过去,一直听到你在耳边唤我的名字叫我醒醒,我却没有力气睁开眼,到了山洞休息,我苏醒过来见着你正缩成一团抓着我的前襟泪流满面……” “我一直对兄长抱有,既然生了司徒霖又何必生下我这个陪衬的埋怨,我不被任何人期待,阿娘阿耶对我的宠爱让我迷失了自己。可是你哭着拉着我的前襟,我第一次感受到有人需要我。” “我其实头很晕,走到一半都快要坚持不下去,几次都想让你抛下我,可我知道你需要我,我们必须在一起彼此支撑才能熬过去。” “琤琤,谢谢你,你有很多机会可以抛下我,更快的回到师傅的身边。” “不,我不会那样做的。”卢琤琤插话,她被人夸还有些不好意思,尤其夸她的人还是从没有夸过她的冤家。 “我知你不会。因为我们是朋友,朋友就是要不离不弃。”司徒墨扬起一个露齿的灿烂笑容。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 琤琤也笑了起来,拍了拍司徒墨的肩:“都已过去,我们已经获救了。” “我是想问,这下在你心里我会不会比其他同窗友人更加特别……”司徒墨越说声音越小,他打算如果卢琤琤没听到就算了。 “那当然!你可是爬树大王,他们都没你厉害。”卢琤琤冲司徒墨竖起大拇指。 卢琤琤:你本来就很特别,有你这样很酷的朋友,我超开心! 但是她不会全说出来,让司徒墨听到那尾巴得翘的老高,估计整日里都要追在她屁股后面,让她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