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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暗许

春风袭来,院中海棠花簌簌飘落,那精致雕花木门从里面推开,门里站着一素色衣裙的女郎,月白色襦裙配碧蓝绣金披帛,圆润的耳垂上戴着金色的风铃花耳坠,垂在雪白的颈项旁,更衬出女子的华贵气质。 贺拔真把目光移到此女脸上,呼吸滞住,这女人他好像在哪见过,那样的熟悉,心中有难言的喜悦和情感。 一时间这草原上的汉子竟是涨红了脸,不敢再看女郎。 倒是换成徐知意嗤笑出声:“不是吵着要见我吗?为何不敢看我?” “我、我没有!”贺拔真强迫自己镇定,把头转过来直视女郎。 两人视线交汇,他又感觉像是火烧眉毛一般赶快挪开视线。 “麻烦你把布条还给知意,那是知意重要的物品,留在贺拔小将身边也没有用处。” “堂兄。” “嗯?” “叫我堂兄,我叫徐将军伯父,那我合该是你的堂兄。” 徐知意暗自恼怒这汉子竟然想和她攀亲戚,不过为要回自己亲笔写的祈愿,她最后还是妥协:“贺拔堂兄,可将东西归还给知意?” 贺拔真听得这句堂兄,很是满意,随后换上一副笑脸:“堂兄见此物遗落在树下,想着必是谁珍视的物件,便收起来替人保管,既然找到失主,那便送还与你。” 从怀中将布条掏出来,丫鬟接过去,徐知意向他行礼谢过,转身便进到屋中,把门关的严严实实。 徒留失魂落魄的贺拔真还站在院中出神,金钩从未见过贺拔真这副模样,顿感不妙,拽着贺拔真赶快离开女郎的院子。 晚上贺拔真没有出门闲逛,他有心事,自然食不知味,孤寝难眠。 睡着后竟然还发梦,梦到他站在那桃树下。 浓雾四起,桃树神显灵,问他想要什么样的姻缘,他说自己不想要姻缘。 桃树神便说你若是不想要,那便有一女郎要孤独终老,郁郁此生。 他定睛一看,桃树后站着的便是白天见过那女郎,身着清凉,正在树后哭泣,他没忍住走上前去柔声安慰起来。 早晨醒来只觉被褥间一阵粘腻,他二十出头正值壮年,自然明白这是发生何事,心中有些羞涩,平日自己在回鹘也不是没见过美女,同下属行酒作乐时怀中也不缺香软,可这次见着徐知意还会发春梦,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他莫非仅凭一面便恋上这女郎? 贺拔真把那布条上男子的名字全抛在脑后,他觉得此次受伤留在徐府到夜里在后花园的偶遇全是上天的启示。 是桃树神告诉他,这便是他贺拔真的姻缘,他需得好好把握。 他需要多制造些同徐知意见面的机会…… 徐知意去后花园找园林总管讨要两棵杏树要种在院中,总管欣然应下来,第二日便安排人在院中栽种杏树苗。 春日天气还未炎热,徐知意从廊下路过恰好瞥见一黝黑健硕的脊背,光溜溜的就这么裸着上身在挖土。 她秀眉微蹙,不敢多留匆匆离开廊下。 “你同园林总管说,把那光膀子的野人赶出去。” “回女郎,那不是我派来的……”园林总管一脸无奈地抖着手:“这是西院的贺拔公子,他非要同我们一起劳作,种树的活计他揽过来要做的……” “女郎,这贺拔公子如此唐突,我们是否要秉明将军……” “不用,请他用茶,然后劝他离开。”徐知意冷下脸起身离开,去到寝屋去做女红。 贺拔真制造的机会,都见不到徐知意,这让他很苦恼,他也不知自己这做法早就被徐牧看在眼中。 徐牧本以为是贺拔真年纪尚小玩心重想和徐知意交朋友才这般围着女郎打转,渐渐的他也品出其中不对劲。 花朝节当晚,喝过桃花醉的徐小娘子回到寝屋,正要歇下。 听得破空声,纸糊的窗子被一短箭捅破大洞,箭尾还穿着一叠信纸。 打开来是陌生的字迹,没头没尾的一段话:“今日花朝节,并未同表妹相见,期夜不能眠,心中只念表妹,不知表妹今夜可愉快?若是表妹也念着表哥,子时来后花园后门,期有东西送予表妹。” “会是什么东西呢?”徐知意看着字条那醉酒的憨态十分可爱,丫鬟在一旁见着女郎甜甜地笑着,自然也为主子开心。 问过丫鬟距离子时还有半个时辰,徐知意不敢休息,赶忙叫丫鬟打水来,她要净面后重新上妆,见表哥还要再换套新衣服。 见着女郎打起精神,心情愉悦,丫鬟也乐得被使唤,只要主子别再唉声叹气,她做

下人的也好过些。 一般徐知意见过表哥至少有那么天心情愉快,也就不曾为难下人。 收拾妥当,丫鬟举着灯走在一侧为女郎照明。 二人相携步入后花园,经过小半月的修整,后花园的布景基本已经初见雏形。 这边贺拔真见着自己伪做的纸条竟然真的把徐知意骗出来,他正跃跃欲试,今晚他便要生米煮成熟饭,这样徐知意不嫁也得嫁给他。像徐知意这样好的女郎本来就该由他这样的豪杰来配,那劳什子的三皇子恐怕多半是个负心汉,哪有他这么专一。 正当他要动用轻功从亭子上跃下去,不知从哪个昏暗的角落张开一丈长的大网,一网把他从空中兜起,他还未来得及喊,冰冷的匕首已经抵在他的喉咙。 “不许喊,随我去见将军。”冷冷的人声从头顶响起。 就这样,贺拔真被人像捆羊一样手脚被捆在一处,拿一根木棍穿过去,两边各有一人抬着他走。 旁边还站着一人,刀一直抵在他喉结处,从未拿下来过。 徐知意在后门等候,没等到司徒期,倒是等来了亲爹徐牧,徐牧满眼温柔地伸手给女儿紧了紧身上的披帛:“知意,不用再等阿期,他刚才同我说突发急事来不了,阿耶赶过来亲自告知,就是怕你为着等他受凉生病。” 徐知意怯怯地退后一步,见着徐牧眼中冷光乍现,赶忙行礼:“谢过阿耶体恤,知意这便离开……阿耶早些安歇,知意告退。” 徐知意逃也似的拽着丫鬟往回赶,可惜了这精心的打扮,徐牧坚信不是自己王婆卖瓜,徐知意慢慢长成风姿绰约的女郎,站在那里不说话,只用那秋水含情的眼睛望过去,多少郎君把持不住。 这样姣好的容貌是她得天独厚的优点,也是她被人觊觎的弱点。 如果徐牧能力不够,那这份美貌,将毁了徐知意的前途。 徐牧这用心良苦,不求女儿知晓,他默默转身往反方向那小院走去。 贺拔真被捆个结结实实扔在寝屋的地上,他回头一看,那平日伺候自己的金钩早被乱棍打得血肉模糊皮开肉绽,奄奄一息地趴在一旁的地上,口中还在不断往外吐着鲜血。 “这是何意?我一人作为何故要把金钩打成这样?”贺拔真有些于心不忍,平日金钩对他唠叨些,他只是略微有些烦他,并不希望看见他被打死。 “罚不了你,先拿你身边的长随下手,这是徐将军对你的警告,莫要再靠近女郎!” “为何不让我靠近徐知意?万一我同她是两情相悦。” “放屁!哪门子两情相悦,休要抹黑女郎!” “够了!”徐牧推门进来,厉声呵斥几位手下。 手下呼啦跪了满地,向主子请罪。 “出去吧,我和阿真好好谈谈。”徐牧挥挥手,几人鱼贯而出不敢有片刻停留。 徐牧见着地下那半死不活的金钩,用下巴指了指他:“带下去上药养伤。” “是。”还没出门的几人七手八脚地把金钩抬出去。 屋子里一下就剩下贺拔真和徐牧,气氛十分凝重,贺拔真自知理亏,自己这属于和徐知意私相授受,单方面的围着徐知意转,被徐牧发现也是迟早的事,他只觉自己很是糊涂。 当初为何不直接求徐牧把徐知意赐给他,他可是替徐牧在北疆带兵的主力将领,同徐府联姻再合适不过,一旦有这层姻亲关系,徐牧也就不用再怀疑他会暗中倒戈,可以全心全力支持他在北疆发展。 “阿真,知意和她表哥三皇子青梅竹马早有婚约,怕是不能许配给你。” “为何?我贺拔真哪里不如司徒期?我可以为堂妹今生永不纳妾,他司徒期能否做到像我这般对堂妹好?” “你不懂,你和徐知意根本不可能结为夫妻!” “我懂,您就是不希望知意远嫁北疆,一开始不就同我说好,我在北疆练兵充实军力,待到起势成功,您便将关内丰州城赏赐于我,我答应您不再回北疆,安心与知意在丰州住下,您随时……” “闭嘴!”徐牧一个茶碗摔过去,擦着贺拔真的脸摔在他身后的地上。 贺拔真满脸愤愤不平,怒目圆瞪面前这老将军。 徐牧见他这般不听劝告,上去便是两耳光。 “你不能和徐知意成亲,因为你们俩是亲兄妹。” “什么?” “你的生辰是开斋节前后,往前捯十月,正是冬天,我与你母亲在丰州城相遇,我们有过私情,她后来随回鹘部落回到北疆,我们十多年未有联系……” “不可能,我父亲是贺拔部落的首领贺

拔吉……” “她前年给我送过信到丰州,用回鹘字写的,她说你长大了越来越像我,怕是快要瞒不住,便一杯毒酒毒死你父亲……” “不!不是!” 贺拔真想到徐牧写信给他用回鹘字,原来十多年前徐牧就是因着擅长回鹘语被调任到丰州镇北都护府担任长史。 “你休要胡说!不想把女儿嫁给我不用编这种借口!” “阿真,我没有胡说,知意是你的亲妹妹……” “我要回北疆,我要回去……我得问问阿娘……” 贺拔真竭力挣脱身上的绳子,他不相信自己竟然不是贺拔首领亲生儿子,他一直以自己回鹘部落纯粹血统而骄傲,现在告诉他,他身上流着一半玉国人的血,竟然还是他想求娶之人的父亲…… 他和徐知意有同一个爹? “不!不!不!不——” 见着贺拔真如此崩溃,陷入失控状态,徐牧一记手刀砍下去,把贺拔真弄昏迷过去。 “徐将军,那这贺拔公子……” “连夜送到城外庄子,明日待他醒来,把这两封信给他,送他上路。” “是。” 就这样,贺拔真本是想着悠闲隐匿在玉京游玩一番,结果一天没玩,居然还得知这样犹如晴天霹雳般的真相,他带着心中的疑惑,骑着乌云,没日没夜地往北疆赶回去。 他要亲自问一问阿娘,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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