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雨脑中一片空白,明明应该去了桐城的谷小武,却出现在即将大功告成之际。
他喃喃问道,“小武…你怎地没去桐城?”
“我病未好,黄盟主让我…”谷小武条件反射一样的回答着,他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又呆呆的把目光转回庞雨的脸上,“庞哥儿你在干啥?”
庞雨毫无准备,全然没想出说辞,只想先稳住谷小武,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一步。
谷小武睡眼朦胧,在尸横遍地的大殿梭巡,神色突然一变往后退了两步。
“雨哥儿你别过来。”
谷小武呛一声从腰间拔出一把杀牛刀。
庞雨赶紧停下,此时他几乎筋疲力尽,手脚都在颤抖,就算是给蹶张弩上弦都颇为不易,移动速度大打折扣。
谷小武则是个生力军,一旦动起手来,庞雨没有把握能取胜。
庞雨脑中急转,哼一声道,“那谷兄弟你也别过来,待我杀了汪国华这卖友求荣的叛徒。”
谷小武谨慎的举着刀,眼睛在地面和庞雨身上来回张望,似乎对眼前的局面十分迷茫。
汪国华咳嗽几声,挣扎着扭动几下,将地上的腰刀抓在手中,举起对着庞雨的方向,以防庞雨突然扑上来。
“谷小武你别信他,这狗役给我们下毒了,满殿的人都中毒了,都是他一个个用刀杀的。”
眼前的谷小武是汪国华求生唯一的希望,虽然口舌有些麻木,但他仍然大声申辩。
庞雨哈哈笑两声,把汪国华吃力的声音压下去,“此时还要血口喷人,若是我下的毒害死了各位兄弟,那这里跪着的丘八谁勾结来的?
那边躺着的方家把总又是怎生来的?”
庞雨转头看着谷小武,“汪国华和方家的渊源,小武总是听过的吧,那边倒着的那人便是方家的方仲嘉,荻港把总,你说是谁引来的。”
谷小武看向汪国华的眼神开始充满怀疑,因为那跪着的家丁身上确实有锁子甲,而汪国华和方家的关系,谷小武也是听过的,能得到方乡官的看重,在以前还是汪国华炫耀的资本之一。
汪国华紧紧握着腰刀干笑两声,“庞狗役算你会说,若是老子引来的丘八,为何如今你一人站着,其他人都非死即伤,分明便是你引来的丘八。”
“我能站着,那是兄弟们拼力死战,出乎你的意料罢了。”
庞雨义正言辞的道,“朱宗兄弟血战而死,你还要补上五刀,谷兄弟你去看看,朱宗身上都是砍伤,汪国华那腰刀上,染的全是朱宗的血。
他说这些人都是我杀的,你看看我的刀上。”
谷小武看看庞雨手中的短刀,确实没有丝毫血迹,倒是汪国华的腰刀上血迹斑斑,谷小武脸颊抽搐,渐渐变得悲愤。
汪国华又干呕两次,他腹中已经没有食物,只吐出些许液体,受到胃液的刺激,他脸上涕泪横流,卧刀的手又垂在地上,一副体力耗尽的模样,一时说不出话来。
谷小武更以为他是默认了,对着汪国华怒吼道,“我们都是设醮结拜的兄弟,朱宗与你从小便识得,为何你要下这毒手。”
庞雨乘机接话道,“因为他要用我等的人头投靠衙门,受招安自赎,并与那方仲嘉平分银子。”
谷小武愣愣的转向庞雨,“朱宗他们都死了,雨哥儿,那我们怎办?
日后往哪里去?”
庞雨见谷小武相信了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但并未放松警惕,看着谷小武轻轻开口道,“我也不知怎办,但不外乎投靠衙门和逃去外乡,看谷兄弟你怎么说。”
谷小武没有靠拢过来,在原地焦急的摇头道,“衙门怎回得去,我当那先锋将,满桐城的人都知道,大户人家得罪个遍,回了衙门也要死在哪些士绅之手…”庞雨眼见谷小武手足无措,决定给谷小武一条出路,开口劝道,“如今没有其他法子,衙门也不可靠,谷兄弟能拿走多少是多少,去一个谁也不认识的地方,从此不要回桐城。”
“雨哥儿…我从未去过外乡,最远便是走过怀宁的界,出去怎活啊。”
“有银子在哪里都能活得很好。”
谷小武流着泪想了片刻,定定的看着庞雨,“为何你只想着投靠衙门和去外乡,从未想过去告知黄盟主,让他带着兄弟们赶回云际寺?”
庞雨心中一惊,他今晚的思维都在大殿之内,而且因为知道乡绅明早以准备了大批打行,黄鼎毫无防备之下必难逃脱,庞雨心中早已把黄鼎排除任何考虑项之外。
当下赶紧补救道,“我觉着,黄鼎与汪国华早有勾结,黄鼎刻意带走其他人,让汪国华劫走银子,他们在外乡汇合之后再分银子。
我们去找那黄鼎,岂非自投罗网。”
谷小武果然迟疑了,他埋头想了半晌,突然抬头道,“既然这汪国华不仁,我等便不义,分了银子,再提他的头去衙门立功,那样士绅便不会难为我等。”
庞雨差点一口答应,随即强忍下来,脸上装作一惊的样子,还往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