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站是官家的,像他们这些行脚商,平白是没资格住进去,往常便是遇见驿站,也只是远远找个地儿搭帐篷,在野地里宿一晚。
但队伍里有个“大人”就不一样了,陆景堂便是尚未入职,那也是官身,有资格住驿站的。
如今管得不严,商队的人能蹭陆景堂的好处,一起住驿站,之前的半个月,已经蹭过一回了。
景年听不懂他们打机锋,盯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驿站影子,心里挂念着胡瓜。
小崽崽能有什么复杂心思呢?只是想吃一口好吃的罢了。
在景年坚持不懈地盯梢下,车队越行越近,驿站房屋的轮廓也越来越清晰。
待车队行至驿站门口,陆景堂看着门口一排排装饰豪奢的马车和正从车上往下卸东西的奴仆,眉头微皱。
走商的人不机灵不行,隔着十来米便纷纷停车。
陈金明立刻前去打听,片刻后回来:“陆公子,是锦乡侯家的车队。”
陆景堂眉梢下压,眸色深沉。
锦乡侯……
陈金明担心他不了解情况,低声解释:“是宫……”
陆景堂抬手打断了他下面的话:“我知道。”
锦乡侯,云贵妃的娘家,南方豪族。
不过再怎么豪富,也是商户,云家运气好,出了个宫中得宠的女儿。
八年前,云贵妃诞下一对龙凤胎,分别是当今圣上的五皇子,七公主,圣上大喜,恩封云贵妃之父云隆为锦乡侯。
这对龙凤胎……
“阿兄……”停在门口不动了,景年有点儿着急,拽了拽陆景堂的袖子:“我们不进去吗?”
陈金明忙道:“陆公子,方才在下去看过,锦乡侯车队从者众多,驿舍恐怕住不下,要不咱们就不进去了……”
这些勋贵豪门,哪有脾气好的,他担心陆景堂年少得志,心气太高一头撞上去,他一个无根无底的读人,如何碰得过锦乡侯这样的皇亲国戚,他担心商队被牵连了。
住野外就住野外吧,又不是没住过,大可不必为了贪一夜舒适,冒这个险。
不进去了?
他的醋渍胡瓜!
景年小脸瞬间垮了下来,垂头耷脑,像个小可怜儿。
陈金明生怕陆景堂头铁,好声好气道:“或者您带家人住驿舍,咱们商队人多,便不进去了。”
陆景堂开口:“不用了,一起吧。”
陈金明大喜,立刻去招呼车队的人,另找地方住宿。
即便不住驿舍,也可以在这附近找个不碍事的地儿嘛,好歹离得近,安全一些。
陆景堂歉疚地对幼弟说:“抱歉,阿兄食言了,到下个歇脚的地儿,再给你弄醋渍胡瓜吃好不好?”
景年撅着嘴:“没关系,不怪阿兄……”
他刚才听见了,陈叔叔说那里住不下了。
“乖。”陆景堂拍了拍幼弟发顶,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到了驿站外锦乡侯家的车队上,一时无言,似乎在沉思什么。
景年也多瞅了几眼,这些车子真好看啊,还挂着须须,有好多花,比他们坐的马车好看多了,也大多了。
他想,锦乡侯一定是很大很大的官吧,家里好多好多人呀,竟然把那么大的驿站都住满了。
兄弟俩盯着锦乡侯家的车队看时,前面突然传来的一阵喧闹声。
陆景堂眉头一皱,景年还没反应过来,正伸着脖子往前看,已经被陆景堂抱起来,转身塞进了陆萍手里。
“看好年哥儿,别下车。”陆景堂匆匆叮嘱了一句,跳下马车。
陆萍眼中染上忧色,抱紧了幼弟。
景年还在努力往前看:“阿姐,阿兄去干嘛了?”
“不知道。”陆萍说:“你乖乖的,咱们等二郎回来。”
她作为曾经嫁进“豪门”的女娘,见识在陆家仅次于陆景堂,景年一位锦乡侯是大官,她却晓得,这是勋贵,惹不起的。
景年撇嘴:“我好像听见陈大叔的叫声了。”
陆萍:“……”
她也听见了,不然也不会担心。
陆杨氏也不打络子了,愁眉苦脸:“阿蓉还没回来。”
陆蓉最近找了个乐子,听商队的人讲他们行商的经历,每天不到走不动了,不会回来。
景年也喜欢听,但他跟不上,只能可怜巴巴的在马车里待着,等他阿姐回来给他转述。
“阿姐听完故事就回来了。”景年一点儿不担心:“阿兄在,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