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在路口便混进人群消失了。
坤仪一眼也没多看,打了个呵欠倚在软垫上,晃了晃脚上新做的缂丝宝鞋。
妖怪的心思她未必会懂,但女人的心思,大家都一样。她做不来活菩萨,只要两人还是夫妻,她就不会愿意他身边多一个人。
凤车很快到了地方,坤仪刚递了请安帖上去,郭寿喜就亲自出来将她引到了皇兄跟前。
她的皇兄,当今天子,稳重又心怀天下的皇帝,眼下正站在和福宫附近的露台上,对一个宫人使着杖刑。
那宫人叫得太惨,吓得坤仪迈上最后一个台阶的脚都顿了顿。
“罢了,莫要惊扰公主。”帝王瞧见她,连忙让人撤了刑,将那半个血人给拖了下去。
“皇兄。”坤仪皱了皱鼻子,“这人犯了什么事,竟用这么重的刑罚?”
“他大逆。”帝王余怒未消,“朕今日刚下令封锁和福宫,他下午便偷摸送东西进去。”
坤仪好奇:“送了什么?”
“给皇后的伤药。”
坤仪:“……”装着药的袖袋突然变得好沉。
干笑了两声,她有些不解:“皇嫂何至于连药都不能用?”
帝王挥退了左右,粗粗地叹了口气:“她是妖怪,坤仪,她是妖怪。”
坤仪努力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怎么会呢?先前有妖怪屡次从暗道进宫行刺,是皇嫂让我找人将那暗道封锁的,并且还日夜为皇兄安危担忧,哪里像妖怪?”
“傻丫头,她若不是妖怪,又怎么会知道妖怪的暗道在何处。”帝王摆手,“你要记住,我们皇室中人,最不能信的就是妖怪。”
嘴角微抽,坤仪望了望天。
她该不该让皇兄知道,他们身边可能不止皇嫂一只妖怪呢。
“对了,你这么着急进宫,是有什么事?”帝王关切地看向她鼓囊囊的袖袋。
“没。”坤仪摆手,“就是想皇兄了,来请个安。”
顿了顿,又道:“顺便也想劝劝皇兄……”
“你不必劝,朕是帝王,有帝王该做的事,断不能失了原则,引乱民心。”帝王摆手,“你今日就且在宫中转转,朕还有事,要先去一趟御房。”
“是。”将话都吞了回来,坤仪低头行礼,看着他踩着云龙靴怒气腾腾地走远。
待她再抬头,和福宫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
连个引路太监都不给她留下?
坤仪撇嘴,打算原路返回,可没走两步,她觉得不对劲,又转回和福宫,瞧见院墙上有一处没落阵的地方,当即纵身爬了上去。
和福宫一改往常的尊贵繁华,法阵顶头,没有烛火,里头森冷又凄凉,坤仪有些胆寒,试探着喊了一声:“皇嫂?”
微弱的回应声在寝殿的方向响起,坤仪连忙入内,将药瓶全放在她桌上,又去给她倒了杯茶。
张皇后的高热已经退了,只是身子还发虚,瞧见她身上的金光,以为是帝王来了,眼泪一连串地掉:“三郎……”
“皇嫂,是我。”坤仪有些于心不忍,“你别怪皇兄,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
张皇后眼里一片浑浊,似是听见了她的话,又似是没听进去。
坤仪撩开她的衣袖,发现她身上的伤都已经上过了药,不由地挑眉。
帝王旨意这么严苛,谁能越过那重重守卫,给皇后上这么细致的药啊?
想起方才外头那阵仗,又想了想自家皇兄的话,坤仪失笑。
皇兄什么时候也这么别扭了。
按照祖训,皇兄早晚是要在江山和皇嫂之间做个选择的,但宁杀错不放过如今上,眼下竟也在犹豫。
轻叹一声,坤仪给张皇后掖好被褥,正打算走,却突然被她拉住了手。
“杀了……杀了他们。”她泪流不止,拼命摇头。
“他们是谁?”坤仪不解。
张皇后却没继续往下说,像是在梦魇里一般,松开她的手,又倒了下去。
眼下张家上下全部被通缉,她还想杀谁?
坤仪心里有些担忧,又问不出什么来,只能拿手帕替她擦了擦汗。
“皇嫂好生休息。”她轻声道,“只要皇兄愿意保你,你就会好起来的。”
“她好起来,那你郑家的江山可就好不起来了。”有人突然开口。
坤仪吓得一个趔趄,忍不住回头怒喝:“说了多少遍了,出现的时候给个动静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