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微心理咨询学校是当地最大的一家心理咨询中心,校长曲悦微是医科大学心理学教授,创办了这家机构,培训心理咨询师,同时开展心理咨询服务。
李琛和杨冰找到宁小夏的心理咨询师安小青,她是医科大学的副教授,三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发利落地扎在脑后,穿着t恤牛仔裤,干练而不失亲切。
“宁小夏,在您这里做过心理咨询,对吧?”李琛不自觉地使用敬语,不同于之前走访evan时的随意,安小青一身的知识分子气息。
安小青点点头,眼神中流露出惋惜:“实在太可惜了,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前不久电视台找我做了一次采访,本来我这个人是不喜欢抛头露面的,但还是想要发声,呼吁大家关注年轻人,还有少年儿童的心理健康。”
李琛点点头:“宁小夏来过几次?”
“我记得是三次。等一下,我去翻一下咨询记录。”安小青说着起身,在架上一排整整齐齐排列的档案袋中抽出其中一本。
“对,是三次。”安小青靠在架上低头翻看。
“能给我们看一下吗?”李琛问道。
安小青愣了一下,点点头,说道:“可以的,上面有其他来访者的信息,还麻烦您帮忙保密,心理咨询是对来访者承诺保密的。”
“您放心吧,”李琛笑着点点头,“保密是我们最擅长的事。”
接过心理咨询记录,抬头部分写着宁小夏的名字,详细记录了很多谈话的细节,最下面的部分安小青写了对当次记录的总结。
第一次咨询:来访者说自己高兴不起来,内心常常感到压抑而悲伤,情绪正逐渐将其吞噬,求助的意愿不高,是男朋友送来的,初期抑郁症症状。
第二次咨询:普通家庭,经济条件一般,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感情非常好。不愿提及目前的恋爱感情状态。测试为讨好型人格,情绪习惯于自我消化,不会拒绝或者让别人失望,是抑郁症高发型人格特征。
李琛愣了一下:“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宁小夏只有一个弟弟。”
安小青回忆起那天,她问小夏可不可以聊聊家人,小夏没有作声,半晌才说道:“老师是想从原生家庭分析我么?我的家庭很幸福,有爱我们的父母,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
然后她就不愿再提及家庭,安小青说:“那你愿意聊聊现在的感情吗?”
宁小夏回过头看着她,半晌轻轻摇了摇头,说道:“你帮不了我的。”
李琛皱了皱眉,难道这个“妹妹”是宁小夏随口乱说的?
他继续翻看,第三次咨询的记录是一片空白。
李琛抬起头看着安小青,安小青明白他的意思,说道:“我们坐了一个小时,她什么都不愿意说,后来她睡着了,似乎很久没有休息似的。”
“你判断她的症状是抑郁症,对么?”
安小青点点头:“第二次咨询结束后,我给她开了一些治疗抑郁症的药物。我们是尽量不愿去用药的,很多人是可以依靠心理咨询师的引导和自己的努力走出来的。但是宁小夏的意愿不强烈,她本身并不愿意来做心理咨询,每次都是她男朋友送过来的。第三次咨询之后,她就不肯再来了,后来我给她打过一次电话,我说情绪会生病很正常,接受这件事,和自己内心和解。”
李琛问道:“她说什么?”
安小青长出了一口气说道:“她说她能与自己和解,但不能与这个世界和解,这个世界为什么是这样?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琛问道:“以您的判断,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是感情上的问题么?遭遇到背叛?对爱情失望?”
安小青说道:“我研究抑郁症有几年了,其实这个病不是心情不好那么简单,它是有病理基础的,换句话说,就是和生理性疾病,像感冒和癌症一样,身体出现了问题。情绪往往是抑郁症的诱因,就像着凉是感冒的诱因。感情失败、事业失败、家庭不幸福等等,可能会引发抑郁症。有些人的性格特质是比较容易引发抑郁症的,我们称之为易感性,就像有的人体弱多病一样。”
李琛总结道:“所以您的意思是,宁小夏本身是有这种特质的,如果遇到感情不顺、学业压力等等,就比别人更容易生病。”
安小青点点头:“您总结的很对,我推测和她的感情生活有关,我一直鼓励她和她男朋友一起做一次情感咨询,深度剖析一下他们相处中存在的问题,我觉得这或许是解决问题的关键,但是被她否决了。”
杨冰问道:“安老师,宁小夏的开药记录能给我们看下么?”
安小青点点头,低头在抽屉里找出来递给杨冰。与孙川笠提供的药物一致。
李琛还在翻看心理咨询的记录本,他的手指在其中一页上停住。
2012年11月5日——宁小夏出事的那天晚上。
时间是9点30分,来访者名字叫李一一。
李琛又前后翻了翻,当天的来访记录只有这一条。
宁小夏是晚上九点钟坠楼身亡的,三十分钟,足以从东海大学到悦微心理咨询中心。
李琛拿着记录本问安小青:”安老师,这个来访者你还有印象么,这么晚了你们该下班了吧?”
“哦,当然记得,正常情况下我们六点下班,不过很多时候来访者白天没时间,也有约在晚上的。那天没什么人,我下班就回去了,晚上九点多,忽然值班小姑娘给我打电话,说有个来访者,指名要见我。我问她是谁,她说叫李一一,听她描述了这个人的样貌特征,不是我熟悉的人。对方说是经朋友介绍知道我的,我担心他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事想不开,所以还是过来了。”
“这个李一一是真名吗?你们会核查身份证吗?”
安小青摇摇头:“很多来访者很介意暴露个人信息,所以李一一是不是真名我也不好说。”
“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安小青想了想说道:“也没有什么太突出的特点,是个长得还不错的男孩子,挺年轻的,二十岁的样子。”
长的不错,二十岁,不可能是孙川笠,李琛想,那天晚上他一直呆在医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