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怀瑾内心忐忑跟着姬恒出了太学,她现在不知该如何向姬恒解释自己这一路上都想着逃脱的原由。 姬恒似乎也不想听她解释,只是还和以前一般赶路,还拿出水囊问她渴不渴。 她觉得不能这般下去了,欺骗人的事她卢怀瑾实在做不出来。 “姬恒。”卢怀瑾拽住他的袍袖。 “怀瑾,有何事?” “我、我有事想同你说!” “好,我洗耳恭听。”姬恒微笑,转过身体面对着卢怀瑾,认真地和她对视。 卢怀瑾捏着他的下巴把他脸转向一边:“别、别看我,我说你听着就好。” “嗯,你说吧。” “我一直都同你说你很帅,还让你嫁给我什么的,那都是真的。” “此话怎讲?” “我所在的卢家乃是女性做家主的家族……就是说我的阿耶,我的姨丈全部都是入赘在卢府的。” 姬恒显然是没听明白这话的意思,陷入了沉思。 “怀瑾,你是要我入赘卢府?” “不是!我知你我不可能成亲!我知你还有家族医术要传承,入赘卢府所有后人都要跟我姓卢,这对你来说不公平,我本意也不想耽误你,当初接触你时我看中你的皮囊,口不择言说了很多唐突的话。不曾想造成那么大的误会……” “怀瑾,你的意思是看中我的容貌但不想与我成亲?过去我便只是你一时兴起的消遣?一切都是你在骗我?” 卢怀瑾慌了,她百口莫辩,但是不知该如何解释以前那些话的意思。 姬恒很伤心,低垂着眼眸,晶莹的泪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 “姬恒……你怎么哭了?” “我早有预感怀瑾不是真心待我,对我的热情也不过是玩弄……可恒不能恪守本心,对怀瑾动了真情,还痴心妄想和怀瑾见过父母便能成亲做一家人。” “我不是故意要这般戏弄于你……”卢怀瑾很愧疚,她不该这样欺负姬恒。 那双湿漉漉的眸子看向她时,她终于明白帅哥的杀伤力,心脏开始隐隐作痛。 “怀瑾你既对恒无意……为何要摸恒的腹部。” 卢怀瑾瞬间汗毛竖起,赶快扑上去捂姬恒的嘴。 “你不要瞎说!那是……那是你累倒后发了高热,我见你发了一身汗才好心帮你换的!” “那你为何要吃恒做的菜?” “谁吃了你做的菜便是你的人吗?你每个旬休都施舍牛乳粥,半个城的穷人都喝过你的粥,你都要娶回家?” “那你为何要替恒擦头发?” “顺手就帮忙擦了。你夜间洗澡后都不把头发擦干,这样会得风寒的。” “这半年你住在医馆对恒悉心照顾,帮助我经营医馆究竟为何?” “就是看你长得帅!不行吗?”卢怀瑾渐渐失去耐心了。 “你说过有意要娶恒的……恒并未说不能接受。” “谁说要娶你……等等,你能接受?汀州的医馆你不要了?” “恒的医术在全玉国都是举世无双的,在玉京城盘个铺面就可以行医问诊了。” “入赘卢府,以后不论我所出是男或是女,都会姓卢,你能接受?你姬氏代代传下来的医术要断了你能接受?” “姓名乃身外之物,恒以为姓名不过是人之记号,姓姬还是姓卢是你我二人所养便好。怕这医术失传,恒可以收留些失去父母流落街头的孤儿孤女悉心教导。” 卢怀瑾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姬恒想得太好了,现实总是残酷的。 广为流传的爱情故事从来不讲婚后二人那些鸡毛蒜皮,可结婚不是幸福的结束,是生活的开始。 “唉……你这般想,那便和我去卢府见我祖母和阿娘吧,如果你想退出随时都可以和我说。” “恒已选定怀瑾,不论何时都不要改变了。” 卢怀瑾是高兴的,因为她眼光没错,姬恒是很有担当的君子,她又有些不开心,感觉自己妥协得非常快……这样很没面子。 “累了吗?我给你提药箱吧。” “不累,嘶——”姬恒倒抽一口气,局促地把脚收了回来。 卢怀瑾赶快查看他的脚,发现脚被草鞋磨破了,鞋袜渗出血的痕迹。 拉过他想要让他在石头上坐下,谁曾想姬恒手上也全是大大小小被划出来的血痕。 “你堂堂神医,为何脚磨破了都不知道停啊!还有这手是怎么弄的?”她不禁埋怨起姬
恒,把他拦腰抱起放在了石头上。 “因为……想找到怀瑾,天黑找不到路,怀瑾会功夫,比恒走得快些。” 卢怀瑾掏出清水替姬恒冲了伤口,又从他带的木匣找出药粉撒上。 “走吧,我背你下山。” “怀瑾是女郎,恒怎可让你……” “我一条腿能把人打趴,背你在煦阳山跑上几个来回不成问题,快点上来吧,到了城南我就借个驴车带你回府。” 卢怀瑾和姬恒身高相仿,恰好姬恒在男子当中不属于最健壮的那一类,这样一个清瘦的男子,卢怀瑾背上毫无压力,下山好比健步如飞。 在卢怀瑾背上的姬恒嘴角微微翘起,心情很好的样子。 “怀瑾,你待恒这般好,恒入赘后会好好服侍你的。” 卢怀瑾听完脚下一滑:“咳咳,使不得。” 就算知道是被灌迷魂汤,她也甘之如饴地大口大口喝下去。 谁能抵抗住美男这样说啊? * 卢琤琤在担心阿姊和姬恒的事能不能妥善解决,她绝对没想到那边已经和好了。 李妙慈托腮:“可是……姬大夫俊美无涛啊,如果不能选他成亲,我替怀瑾阿姊感到遗憾。” 卢琤琤:“他们本来就不该相识……这一切都是一场错误,等误会解除,所有事回归正轨,对双方才是好的。” 这话明着是在说卢怀瑾和姬恒,让司徒墨听了像是在说他和琤琤也是一场错误。 或许一直做同窗友人才是二人最好的结局,司徒墨承认自己想得太多,索性就这样放弃不想了,毕竟他也不确定自己对琤琤到底是何种感情。 王栋听完心情更低落了,他和卢亦玫根本就是两类人,像他这种笨嘴拙舌不会逗女郎开心的男子,碰到喜欢的人一句话都不敢说,好像是他把事情搞砸了,农忙过后直到现在,卢亦玫都不曾与他主动说话了,到底该做些什么才能挽回女郎,心里的想法憋得他抓耳挠腮。 李妙慈察觉王栋的异样,见王栋走了出去,她也跟了上来。 “王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啊?” “啊?没有没有,我能有何事……”王栋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笑。 突然想起来现在就他跟李妙慈俩人,李妙慈跟卢亦玫关系也挺好,他应该借此机会问一问她如何讨好女郎。 “有!我有事!我有很严重的事!” 李妙慈被王栋这反应吓了一跳,不过王栋很好懂,他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李妙慈大概能才出来是何事。 “那你讲讲,我看看我能不能给你出出主意?我说的方法不一定好用,你还是要自己甄别。” “好,李妙慈我真的感谢你!”王栋激动的行了礼。 “我和……卢四娘子,从农忙那天就不曾再说过话了……我心里很是忐忑,怕因着我中暍一事,和她再也没有联系了……” 李妙慈反应了一下卢四娘子是谁,卢亦玫行四,但是很少有人这般叫她。 “你是说亦玫阿姊啊?我看的出来你心中有她,平日里经常偷偷看她。” “祖宗,你不要说出去,让大家知道我就完了。” “这有啥的,王栋你现在十五,亦玫阿姊也才十六,男未婚女未嫁,你心悦于她这很正常啊。” “可是韦博士说太学不许有男女之情私相授受……” “韦博士说的你便全都能做到?再说了韦博士只是不提倡在太学谈情说爱,你看三皇子和徐知意每天都同行,也不见韦博士真的上去管。” “可……我比卢亦玫小,她会不会不喜欢比她小的男子。” “王栋你也别气馁,她们卢府择婿不寻常,按我说,你最合适不过了。” 王栋来了兴致:“请女郎明示!” “你行二,家中有嫡长兄王铄,你是嫡出庶子。既然你不占嫡位,你就可以入赘卢府啦!” “等等……我还没想到这么远。我现在只想挽回卢亦玫,表达我的歉意。”王栋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恕我直言,你在亦玫阿姊那里可能没什么好感,她这人是个非常善良的女郎,对所有人都很好。” 王栋觉得李妙慈这主意出了不如不出,更加泄气了。 李妙慈想了半晌,还是拿出来个主意:“田假过了,下一个节日便是乞巧,夜晚会拜月穿针乞巧,从皇宫中线往两边延伸出一条花灯长街,正好路过袖春坊,乞巧的女郎会出来赏灯游街,你可以假装偶遇,在花灯装点的街上漫步,多浪漫啊!” <
> “如何假装成偶遇?” “咳咳,你就跟司徒墨说乞巧要去看花灯就好了,有他在那便是偶遇,我会借机和琤琤配合拽走司徒墨和卢家其他人,让你俩能单独说说话。” 李妙慈觉得自己真是天才媒妁,俩人花灯下定情的画面仿佛已经出现在眼前了。 王栋应下来了,他觉得自己这般不解风情,还是需要再找李妙慈借上话本子看看,学习一下如何应对女郎。 “好啊,你这般好学,我替你感到欣慰!等我明日拿话本子给你!” 俩人真是一个敢教一个敢学,王栋以前没看过话本子,这一下就被话本子里凄美的人鬼爱恋给吸引了,看到结局鬼为了生魂飞魄散的时候,他读得几欲落泪。 “王栋什么时候跟你关系这般好?居然还找你借话本子看?”卢琤琤胳膊杵了一下李妙慈。 “嘿嘿,这是我和王栋的秘密,现在还不能同你说。”李妙慈搞得神神秘秘的。 课间,司徒墨和沈遐州围在王栋身边跟他一起看话本子里的情节。 这一本讲的是生家境贫苦,他寒窗苦读却熬不过冬天,冻病了。 有一狐妖来破屋里避寒碰上奄奄一息的生,把修炼百年的内丹分了一半给生,救了他。 生十分感激但无以为报,只好答应进京赶考回来便娶这狐妖变成的女子。 生金榜题名,中了榜眼,一路上骑马游街,很是潇洒,被一富商看中榜下捉婿,要他同自家女儿成亲,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等到狐狸找过来时,生已经娶了富家小姐为妻。 因着他背信弃义,背叛了狐妖,狐妖便对他身边之人展开报复,让他在意的人一个一个死去。 生落得一个无依无靠独身一人的下场,生在破败的家里患了重病无人照顾即将死去。 狐妖又来了,见到他被病痛折磨得已经脱相,这才发现它是真的爱着生,从第一次见面就一见钟情了。 于是它把仅剩的内丹渡给生,现出原形死在了生面前,生也看破红尘出家了,一辈子青灯古佛,与佛为伴。 王栋:“这狐妖对生的爱多么的真挚!它为此付出了生命,却在生心里留下了深刻的爱情。” 司徒墨:“这狐妖真够傻的,第一次见面就把内丹分给生,她也太随便了吧。” 沈遐州:“生不配得到狐妖这般伟大的爱。” 路过的卢琤琤:“话本子都是生写的,生幻想他能遇到死心塌地为自己舍弃生命的狐妖,又能拥有富商的女儿,他既想要又想要,真是个贪得无厌的生。琤琤不明白,非要闹得你死我活两败俱伤才算是真正的爱情吗?这爱情好生危险,稍不慎便要夺人性命。” 李妙慈:“阿琤,你不懂,这狐妖直到死前才懂得自己已经拥有人类的情感,她爱上了一个生,修炼百年才体会到活着的意义。” 卢琤琤嘟嘟囔囔:“也不知那些妖啊怪啊的为何那么想变成人,好像做人是什么好事似的……” 司徒墨:“没人心疼富商吗?他女儿被狐妖克死了!” 王栋:“你们为何要这般煞风景,伟大的爱情就应该牺牲自己换回爱人的幸福,这般去想不好吗?” 沈遐州:“遐州觉得非也,爱情应该是两人不用互相牺牲和迁就,就能相处的舒适自然,一味牺牲那只是一厢情愿,很可能像狐妖这般只感动了自己。” 卢琤琤看沈遐州的眼神更加佩服了,果然沈遐州才是这群男子中思想最为正常的那个。 沈遐州接着说:“我生母便是一厢情愿非要嫁与阿耶,把钱全部给了阿耶支持他做生意,她后半辈子困在这沈府做姨娘,连笛子都不能吹,也不知她这般为爱牺牲,现在想来心中可有悔意?” 众人都沉默了,这个事情很难答。 李妙慈:“她应是不悔的,有你理解她,疼惜她,苦也是乐意的。” “李一娘子,谢谢你安慰遐州,遐州自知能力不足,为了姨娘也是尽力去做了。” 王栋若有所思,他觉得看男子话本子笔下的爱情很可能弄巧成拙,他要尽可能地观察卢亦玫真正喜欢的是何物,投其所好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