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沉思。
盛青月抬头看月亮。
她说我守规矩,是怎么样的规矩?人前与她兄长叫板的规矩?忽然发现我对她并没有想象得那样了解。
“嫂嫂想不通?”她看穿我,嘴角噙着笑意,“嫂嫂想不通是正常,毕竟祖祖辈辈讲得都是母亲那样的道理。女子嫁人从夫,以夫为天。嫂嫂先前不也一直循着这样的道理吗?所以母亲要你去讨哥哥的欢心,要你接纳蓝姑娘为盛家传宗接代,要你宽容大度一切顺从他。母亲希望你同她一样……”
“刚才,你说我是个守规矩的,可我并没有让母亲满意。你说你尊敬我,是敬我守规矩还是不守规矩呢?”
明月皎皎,晚风习习,我望着眼前人,不是盛家的嫡小姐,不是盛青山的妹妹,只是她盛青月。我想听她说点什么。
我预料她能带给我不同的声音。
可她只是定定地看着我,良久,道:“嫂嫂居然这样问,好像变了个人。”
我心下一惊,她是如何知道?我虽还是我,可我的确犹如重生。
“是我以前小瞧了嫂嫂。”盛青月举杯敬我,“以茶代酒,我向嫂嫂道歉。”
如此郑重。我疑惑,还是端起茶来与她相碰。
“我竟不知你以前……”小瞧我。
我一直以为自己在盛家做得很好,谨言慎行恪守本分。我以为守规矩是会被尊敬的喜欢的。婆母常常因此夸我。却原来,我并没有自己想得那样受尊敬受喜欢。
反倒让他们瞧不起我。
“怎么说呢,以前看嫂嫂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非礼勿视非礼勿言,像个被操纵的傀儡,让人无法亲近。”盛青月诚恳道,“很难想象,嫂嫂也会说出刚刚那些话。所以是我错了,是我不了解嫂嫂,才将嫂嫂想得那样枯燥乏味。”
我挑眉,原来我在他们眼里是这样,怪不得没人愿意帮我。
而后打趣她道:“要这样说,我也觉得妹妹像变了个人。”
“哪里变了?”盛青月顺着我的话问道,双眸如星辰。
“我是不是也该以茶代酒敬你一杯?”我笑着端起杯来,“免得你一会儿恼了。”
盛青月展颜道,“你先说说。说不好我可不喝这杯茶。”
“我一直以为妹妹只关心在阁楼上绣鸳鸯。以为妹妹怕事才不爱说话。”我敞开心扉,想让风吹进身体里,拂去我身心里陈腐的灰烬,“却没想到,妹妹肚中藏锦绣,只是懒得理我们罢了。”
我们咯咯笑成一团。再抬头好像月亮更明亮,晚风也更清新。
借着月色盛青月与我说她幼时有一位女先生。
这位女先生在她短暂的幼年时光留下了深刻的剪影。
她对她说女子不比男儿差。女子有女子的长处。男儿有力气,女子更仔细。女子不必因为自己力气不如男儿就妄自菲薄。这世上男儿多如牛毛,却没一个可以生下孩子,女子也有男儿所不及的事。男女本是同根互补。
她教她规矩,也教她思考。
思考这世上的规矩是不是都对?一直对?永远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