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满动了动嘴唇,无声的压抑感笼罩在周身,她下意识的想要解释。 从她把手递到宋熙恒手里才过了短短的几个时辰,这飞快的后悔速度显得她像个言而无信的渣男,她抬头看向宋熙恒,“那我们一起面对所有未来,不分你我,所以我们说好了,对吗?” 宋熙恒扭开脸,捏着桌子边缘的胳膊不断用力,木桌发出‘咯吱’的声音,似乎快要承受不住压力而断裂,他沉默将额头抵在她的肩上,遮着住了所有阴沉的表情,“嗯。” 常满抬手摸着他的头发,他得牢记这个约定才行,“不许敷衍,认真回答我!” 宋熙恒陷在她温柔的声音里,两人胳膊交错着形成一个没有接触的空虚拥抱,他猛地反应过来常满只是在吓唬他。 狡诈的女孩! 他见识过常满通过三言两语获取谈判优势的能力,没想到自己有亲身体会的一天,但他在那一瞬间却慌得有些失控,除了分开,他愿意接受常满提出的所有条件。 他本就是被常满身上不惧一切的向上活力吸引的,又怎么能要求她像普通闺秀那样只困守在他身后,他不该用过往的印象来要求她。 宋熙恒依恋地蹭了蹭她的肩窝,“说好了!” 常满恍然发现周围冰冷粘稠的气氛慢慢消退,这姿势像她怀里搂着自家那只惯会撒娇耍赖的杜宾,她用给狗狗顺毛的姿势继续摸着宋熙恒的脑袋,“吓到了?” 宋熙恒小声的哼了一下,弓着背埋在她肩上不肯抬头,嗓音沙哑,“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有多重要,你欺负我。” 常满的手掌虎口顶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掰到自己面前,没哭,只是狭长的眼角有点泛红的靡艳,深邃的黑色眼睛里心无旁骛地映着她的面孔。 她喜欢他的眼睛,总是专注而又热烈的只注视着她一个人。 呼吸交缠可闻,两人对视了不知多久。 在朦胧的烛光中,常满圆润的手指捏着他的下巴,毫无预兆的向前走了半步,珠花鞋尖严丝合缝的贴上了牛皮靴子。 她小巧圆润的鼻尖一寸寸靠近,亲密地贴着他高挺的鼻梁厮磨,柔软地亲上他的唇角。 宋熙恒显然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大胆,到吸着气泄了力,抖着睫毛接连往后连退了三四步,顶着床沿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常满压着他往前倒,被他护着掌住失去的平衡,还不肯松开他软糯滑嫩的唇瓣。 宋熙恒仰着头,下巴还被她不容拒绝地捏在手里,他尝到了汤药残留的轻微苦涩,面庞上是她香甜湿润的呼吸,不止有缱绻地亲吻,她还露出尖牙咬了他一口。 她在吻他的同时也在警告他。 宋熙恒疼的瑟缩了一下,紧接着耳根开始发烫,眸色也开始变得深红,他克制着合拢手掌将她拖到面前,强势的抢过主动权,一下接一下缠绵有力的吻了回去。 多年教育把世俗礼仪刻在他的骨髓里,一直约束着他不要露出本性。夜半停留在她的房间里还能用担心她的伤势作为借口,这个亲吻瞬间撕开了个口子,他失去了所有温润作的伪装,露出内里卑劣汹涌的欲望。 屋子里面一片安静,蜡烛爆出火花声,更剧烈的是他疯狂的心跳声。 他会全心全意的相信她,支持她。 常满被他亲得喉咙里溢出笑声,他像小狗一样用舌尖舔过,再一点点磕磕绊绊的碾磨着她的唇瓣。 她微微分开贝齿,趁他舔过来的时候用力吮吸了一下他的舌尖。 宋熙恒像触电一样迅速收回了舌尖,被她笑得臊意上涌头顶,露出来的皮肤全都变成了粉嫩的红色,咬着牙恼怒道:“你又在逗我!” 他说完不等常满回应就再次吻了上去,他是个擅于学习的优秀学生,从常满的动作里飞快的学会了来回描摹,细细深入,握在常满腰间的手掌不断锁紧,把她卡在身前不能动弹。 常满嘴唇都麻了,喉咙里吱唔着抗议:“我是病人……” 宋熙恒退开一点,垂着眼皮讪讪道歉:“抱歉,我叫金癸进来再为你检查一遍。” 常满呼着气与他额头相贴,拇指按在他闪耀着湿润光泽的唇瓣上,闷笑不已,“你想让金癸知道我们都干了什么吗?” 她嗔怪的样子无比动人,眼神也水汪汪的。 宋熙恒干咳一声,跟着傻笑起来,距离太近他没法忽视常满额头上的纱布,但也揽着她不想松手,“我派人去接玉扇来给你梳妆,你先睡一会。” 常满顺势在他怀里坐下,头靠在他肩上,把玩着他修长的手指,指腹上的略硬的茧子比先前更加明显了,“不睡了,躺下就头晕想吐,你说我是不是有些倒霉?这几个月快把我
这辈子没受过的伤都受了。” 宋熙恒把下巴搁在她头顶上,轻声道:“该倒霉的是其他人……” 常满挪了下身体选择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他的身体状态似乎比他们在大兴府相遇时好了许多,至少衣服包裹下的胸膛和四肢都健壮了许多,他最近应该没少练武。 气氛安逸宁静,她放空脑袋昏昏欲睡,房间门被敲响了。 “公子,审出来了……”金甲站在门边的阴影里不敢抬头,虽然常姑娘坐回了桌边,九殿下背着手站在她身后,但两人粘稠的气氛让他不想迈入其中,“徐屠夫从中间人处接了□□的单子,他收了三十两银子的定金,与买家约定事成后再付七十两尾款。中间人刘明招认他的雇主是个姓常名硕的中年男人。” 隐隐约约的血腥气里,常满愣了一下,“你说谁?” 金甲声音越来越小,“常硕,是您大伯父。徐屠夫的侄儿从郭怀才处额外收了二十两好处费,要您再受点苦头……” “什么?”宋熙恒震惊地瞪着金甲,一拍桌子就要冲出去找报仇,“我要他们死!” 常满目瞪口呆,她被关在黑暗里天崩地裂的恐惧,嘶吼时无人听到的绝望,还有身上从未体会过的钻心痛楚,全都转为熊熊烧的怒火,要是宋熙恒没能及时赶来,她的性命就要交代在腥臭的屠宰场里了。 她低着头看自己满是淤青痕迹的手腕,一根根弯曲活动着手指,它们有些不受控制地颤抖,她怀疑是被绑的时间太久,有些通过摸骨检查不出来的损伤,她不知道今后还能不能做锔瓷的手艺活。 她实在没想到和她有血脉联系的常硕竟然会下这种狠手,还有郭怀才,竟然敢想着侮辱她,这两人简单一死都不能消解她的冲天怒气。 她一直猜测绑架她的人和在瓷厂放火的人是同一拨,看来是她猜错了,常硕试图掌握阿爹的生意,他不会做损害自己利益的的事情,那放火的又是谁呢? 常满叫住宋熙恒,冷冷笑了一下,“我不止要他们死,我要他们生不如死……” 宋熙恒和拦在他身前的金甲浑身一震,战栗从脚跟爬上头顶。 她不止是生气了! 宋熙恒回头,她的沉默让他心慌意乱,看着她这么小小的一团缩在房间的阴影里,他的胸口堵得喘不上气。 他站在门洞中间,“你想要做什么?把计划告诉我,我找人去做,我不许你亲自出面。” 常满怔怔地抬头,忍耐了一路的委屈泪眼陡然冒了出来,不受控制的顺着脸颊滴滴坠落。在这件事情之前,她内心里仍然维持着遵纪守法的原则,可不讲法理的世界逼着她用更极端的手段保护自己。 她的面前就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巨大的恐慌包裹住她,当周围的所有人都习以为然时,她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别人,她害怕踩空的忐忑心情。 清晨的日光铺洒在宋熙恒背后,他在悬崖上扑出了闪着暖光的小路,稳稳得接住她的每一步。 常满破涕而笑,起身行了一个蹲伏礼。 - 百花台街,重阳节的欢庆气氛还没褪去,敲锣打鼓的热闹队伍已经从街头到街尾巡游了起来,牌坊外的行人被锣鼓的热闹分为吸引,追着巡游队伍跟了进来。 锣鼓队停在了一处大红灯笼高挂的店门前,队形几经变化最终摆成了半圆形,整齐划一的节奏越来越急,以大鼓的‘咚’声结尾落下。 大掌柜推开店门出来,二掌柜和郭宝盈他们接着走到大门两边排开,常满和秦双勋落在最后,两人说笑着一左一右拉住红绳,礼炮和锣鼓声同时炸响,红绸落下,露出院门上写着“满瓷意”三个字的牌匾。 一片欢乐热闹的叫好声,常满舒了口气,历经波折可算是顺利开张了。 常满凑近秦双勋,“秦大公子,我有一事想请你帮个忙。” 她想过了,她和宋熙恒对淮宁府的熟悉程度远不如秦双勋,要设局还得找合适的人选才行。 宋熙恒独自站在二楼的雅间里,远远的看着并肩而立的两人,眉头皱起褶子,他知道常满只把秦双勋当作合伙人,但看他们在一起说话还是显得十分碍眼。 他送常满来满瓷意时,秦双勋早就到了,他故意把所有人指挥的团团转彰显着他半个主人的地位。 常满没有戴帷帽,在玉扇的建议下系了一条红色绣花的抹额挡住巴扎的纱布,头发用缎带编起来簪在脑后。 秦双勋看到她就挪不开眼,立刻发现了不一样,明明她昨夜离开太白楼时还是神采飞扬的模样。 他心急万分,朝着宋熙恒的脸抡起拳头,不料被宋熙恒一把接住,铁钳一样捏得他腕骨生疼。
两人互相扭着胳膊,像斗鸡一样梗着脖子瞪着对方。 宋熙恒越想越气,常满明明答应了让他来帮她报仇,最后挑选的设局人时居然舍他而就秦双勋,他心里泛起一层层前所未有的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