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奈,黄昏爬得却快,可看看竹篓里刚盖过底儿的野菜,这时回去,怕是等不到老木一掌把她拍回去了,叶汀州会首当其冲第一个为民除害,一脚把她踹回去的。
山下的巨幻林里却传来动静,这也不是动静了,能让怨气骇人的桃夭夭注意到的,必将是媲美惊涛骇浪的树倒人散。
是一群人在逃,血迹骇人,血腥味冲天。
是木无尘!
桃夭夭被自己看到的一切吓得惊掉手中的小铲子,她狂奔下山,火星炸裂间,是死死伤伤的人,有的甚至已泄尽灵力,化为原形。推开祁寒,将军帐内,挤满军医,昏暗烛火照耀着,木无尘躺在那里,拳头紧攥,眉头紧皱。
一个军医颤抖着卸下他的军甲,一道殷红深长的伤口赫然映入桃夭夭的眸子。
桃夭夭看见一把剑,她本能看见更多的,但更多的所有都被那把剑掩去光辉。那把剑的光芒很盛,晃眼得如赤目刺心。可它的剑气也黑,一阴一阳,一白一黑,极端的两极,那一剑斩在木无尘的胸口,却比神鬼乱魂的夺命镰刀还要可怕。
桃夭夭也知道那些人在手抖着什么,木无尘有一副刀枪不入的身躯,身躯里蕴藏着难以想象的力量。没有人见过他受伤。
祁寒卸下桃夭夭背在身上的竹篓,她才能挤进人群里去:“老木。”
她的声音在颤抖,她没想到,会有一天面对这样血淋淋的生离死别。
祁寒让她能看到木无尘,却攥着她的胳膊,让她再也近不得:“将军不会有事,请相信我们。”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看到这样的场面,她竟然不会哭。不是哭不出来,是知道哭没有用。还是知道老木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孩子了。
她紧握着自己的手,指甲一点点嵌进手心,她紧紧盯着军医缝他伤口的手,一针一针刺进肉里的时候,虽然军帐里寂静得能听到军医的呼吸,但桃夭夭的耳畔,却像循环着木无尘咽进肚子里的闷哼声。
他的眉头在微微颤动,可他没说一个字,哪怕一声叹息。
桃夭夭记得以前,老木是害怕疼的。
她从小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说自己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人是一个和尚,她说老木在饭馆里救了她收留了她从此两个人相依为命,那些不是木无尘告诉她的,是她自己看到的。
她记得,她记得木无尘带着她误入猎人的陷阱,他抱她在怀里,疼得牙根都在颤抖。
世人说他无坚不摧刀枪不入,却只有她知道,他也怕疼。
一百零一针,桃夭夭鲜血淋漓地数了下来。
“愈合伤口的药材都有,接下来只要为将军输入灵气,能不能挺过去……”
祁寒扬手打断军医继续说下去的可能:“一定能挺过去。”
军医叹了一口气,一行人退下。
军帐内顿时只剩桃夭夭和祁寒还守在床边,她紧握着木无尘的手,她的额头就抵在他的脑门儿,就像十三年前,他第一次出征告别的样子。
祁寒看见水蓝色的灵气瞬时铺满整个军帐,这个颜色,是最接近透明的纯净灵气。他想,木无尘留下桃夭夭是对的,如此灵气最是滋补元神,整个天野狼的军营里,恐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有如此纯净灵气的妖了。
可惜桃夭夭不知道。
祁寒只是愣神了一会儿,再回眸来,桃夭夭已经瘫在床边,额头沁着冷汗。
他走过去,握住她的手腕探过她的气息:“你疯了,灵气都渡给将军,你会变成枯尸!”
桃夭夭甩开祁寒的手:“我自有数。”
“疯子。”祁寒边骂着,边抱起这会儿已无力气的桃夭夭,安置在一边的椅子上。而他折回来,为木无尘渡着深蓝色的灵气。
“祁寒。”木无尘在叫他。
“将军!”
祁寒停止施法,矮坐踏上郑重地看着木无尘。
他没睁眼,身子纵使虚弱,声音却只似慵懒:“我没事。你不该在这里。”
祁寒跪地抱拳:“属下练兵定当刻不容缓,但将军伤重……”
“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伤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