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百无聊赖的杏儿一直等不到申玉回来。
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响动,披了衣裳出去,却看见陈知彦一个人坐在石凳上,石桌上还有一壶酒和两个杯子。
她走过去,坐在陈知彦对面:“怎么不睡觉去?”
陈知彦饮了一口酒,抬头望月:“今天天气不错,月亮很圆,让我很想喝一杯。”
他看着杏儿:“你也喝点儿?”
杏儿看他似是不高兴,端了另一只酒杯,点点头:“很圆。”
陈知彦道:“可惜还是不如山上的月亮。”
他转头看杏儿:“山上的月亮总是清澈明亮,那时候你们睡了,我就出去看月亮,很是让人宁静。”
杏儿给自己倒了杯酒:“怎么?京城的月亮不是山上那个?还是你不是山上那个你?”
陈知彦笑了:“自然是我不一样了。”
杏儿酸他:“怎么不一样了?人家李公子成婚了,你还一个人,心不平了?”
陈知彦撇过头去轻笑:“我怎么会这么想!”
“你不这么想怎么不见你去筵席?”
陈知彦勇敢地看杏儿的眼睛:“我去了。我听说你跟着我娘去了李家,我想去接你们,只是我到的时候,你们走了。”
杏儿心中泛起些惭愧,又不知怎么有些替陈知彦不值:“我看那李将军的孙子比不上你。”
陈知彦早不在意这些了:“比得上比不上有什么要紧。”
杏儿斟酌道:“明眼人都看得出你武兼备,谦谦君子,可就是娶妻困难,你要不想想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陈知彦摇头:“我能得罪什么人?我虽官不大,只是个小小员外郎,可因着我爹的余荫,连皇上见了我都称我一声小将军!人人见了我都客客气气,我自然笑脸相迎。我自认,还不讨人厌。唉,命中注定吧,十几岁的时候,心里肯定是不平的,可现在,我已经无所谓了。”
杏儿不知该说什么。
陈知彦倒也不盼着她说话,自顾自道:“他娶那女子,五年前我祖母为我议过亲。”
杏儿心中一紧,刚才真不该调侃他。
“五年前她家回我祖母,说她年岁还小,要晚几年议亲。不声不响,倒是和李家结亲了。”
杏儿宽慰道:“五年过去了,人家也算不得说谎。”
陈知彦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是了,从我十四,每个议亲的对象都有合理的理由拒绝了我,拒了就拒了吧,李家那小子也不错。”
杏儿突然想到:“那柳小姐不是钦慕你吗?我瞧着柳小姐端庄娴雅,比我今儿个见到的众家小姐都好!”
陈知彦脸色一丝未变:“我与她不可能。”
“人家美人都上门了,有什么不可能?”杏儿不理解,明明有世家小姐喜欢,还非要一个人在这儿伤春悲秋。
陈知彦道:“几年前,我的一位好友邀我至家中探讨武学,我要离开之际,听到惊呼声,说有人落水,我顺手救了落水的柳君仪。她很是感激我,我才知道,她是吏部尚的嫡女。吏部尚是我朝正三品,掌管官吏任免,是个很大的官。”
陈知彦怕杏儿不懂,特意解释。
杏儿心里一清二楚,最近没少背前朝后宫的官制选制!
“后来她爹柳尚设宴谢我,言谈之间不是很客气,我才明白,她爹怕我是娶不上媳妇,故意设计她落水。我当时虽心急想赶紧娶个媳妇生个孩子,好让皇帝放我去西北,可我也不至于在婚事上耍心机。因而当即表明,我绝没有娶她的意思。她爹反复确认才作罢。柳尚说的明白,他不愿女儿少年守寡。”
杏儿有些可怜陈知彦:“那柳小姐不知道吗?还来见你。”
陈知彦摇头:“她知道,她以为只要她坚持,她爹就会改变心意。哼,想的太简单了!可我从小读圣贤,怎么能真让她嫁给我守寡?”
杏儿顿觉这柳小姐也甚是可惜。
“你们这些人,吃穿都是我们一辈子都没见过的,看着享福,可倒也不是全无烦恼。”
陈知彦深以为然,他举杯道:“所以我甚是想念山上那一轮明月,干净皎洁,最让我平静。这京城,人事繁杂,连月亮都沾染了污浊之气。”
杏儿倒了一杯酒碰了陈知彦的杯,一饮而尽:“那你还非要留我在京城?我原本可以天天看那样好的月亮,现在只能勉强看这复杂的一个了!”
陈知彦连喝三杯:“我自罚,是我自私了。你知道,我想去西北,可没给陈家留后,他们不让我去。现在我有后了,我又担心他长不大,担心他被人骗,担心他不能顶门立户,担心他让我祖母母亲烦心。所以我一认下他,就打定主意让你同行。是我连累了你!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