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队沿着官道一路北上,十里一庐,三十里一舍,虽然一直在凉州境内赶路,天气却迅速转凉,早晚温差很大。
幸好贾和有官位在身,一行人得以投宿亭馆旅店,而不必露宿野外。
这一日他们跨过黄河,抵达了金城郡,入城时天色已晚,便找了处简陋的旅店住下。
店家只管烧火而不管做饭。春云便去后院的井里汲水,为一行人备餐。
王福也在后院,负责栓马卸货,刷洗车乘。正干着活,他看向春云问,“你说咱们还有多久到?”
春云提上一满盆水来,手指冻得通红,“听贾议郎的话,已走了快一半的路程,还需五六日光景。”
“你想家吗?”
“是你自己想家了吧。”春云在裙襟上擦干手,“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贪图安逸,难得有机会外出增长见识,何必老念着家里的好。等我去做些热饭来,你吃暖了身子就不想了。”
春云端水走入灶房,王福看着她劳作的背影,过一会儿又看厅堂,灵符穿着披袄脚踩毛靴,正在炉旁烤火。
灵符没有注意到院中的视线,却感受到贾和飞速看了她一眼,“怎么了?我哪里不妥?”
贾和笑微微道,“姑娘出行可带了男装?”
灵符点头,“要我扮男装吗?”
“只是斗胆提议。”贾和说,“关东黄巾作乱,百姓迁往河西躲避战乱,沿途多有强盗劫夺,弱质女流恐怕遭人觊觎。”
于是翌日,灵符与春云都穿上男装,隐藏在车队里随行。出发时谁也没想到,贾和一语成谶。
旅队深入山林,距有人烟的地方越来越远,而离下一个可停驻的城市还有很长一段距离时,高处忽然嘈杂起来。
马蹄声由远及近,兵戈声震响连天。
山路尽头袭来一队人马,全都披散头发,手不持缰绳而拉开弓弦,对准灵符一行驰弓射箭。
“不好,是羌人!”
贾和立刻下令抛弃辎重,撤出山林。
然而众人刚刚调转方向,就听后方传出凄厉嘶鸣,马群受惊朝四面八方踩踏。
灵符透过人群的缝隙,看见一道白影迅猛地扑杀近来,原是不知何时尾随而来的一匹白狼。
白狼杀入人群,转瞬咬伤了数人。
一时之间,队中大半成员伤亡,或因中箭而死,或受到惊马践踏,或被撕咬身亡,血在地上聚成水潭,往山坡下面蔓延,像铺开了一道猩红的地毯。
灵符心里怦怦乱跳,却回过神来,迅速扯过王福和春云拉进车厢,进去才感到手臂很疼,是在拉扯王福时被箭擦伤了,“贾和!”
“别出来,我没事!”贾和的声音透过车厢传进来,他方才随手拉过身边人躲在车的背面,此时一看,仅救下一人而已。
箭雨停歇。领头的羌人打了个呼哨,白狼松开了染血的利齿,乖顺地越过车,到那羌人脚边趴下。
“谁叫你咬马?”羌人匪头翻下马来,照着白狼扇一巴掌,吩咐手下说,“把值钱的都带回去,小心点儿,马我要活的。”
一批人听命去卸马抄车,还有一批人把幸存者挨个反绑。
脚步声纷乱逼近,车厢被人猛地拉开,灵符看见了羌匪手下狰狞的脸,“出来!”
春云和王福先被人扯着脚拖了下去,轮到灵符。
羌匪登车抓住灵符胳膊,用力一拽,手中却仿佛有千斤重量,竟然纹丝不动。他回头一看,就见那不识好歹的小子手往车座下摸去,仿佛有什么武器。
“别动!敢动一下我割了你的脑袋!”
冰凉的刀锋登时戳穿灵符肩膀,灵符闷哼一声,身体僵住。
“不出来就死在这儿。”
长刀拔出,接着就要割开灵符的喉咙,车外忽有一道人声,“等等!”
贾和双手被反绑在身后,走出人群,“我是段公的外孙,这些人都是我的家眷,放了我们,我家一定用重金来赎。”
羌人匪头抬手,众人都停了。
“哪个段公?”
贾和道,“汉太尉段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