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羌匪回头看着头领,灵符趁机摸到了环首刀,弹出一截刀身,紧紧握在手里。
她知道贾和说的这个人。
段颎是几十年前平定了西羌和东羌叛乱的将军,当时人称的“凉州三明”之一,因为从不主张招抚,而一贯坚持强硬的手段,彻底把羌人打服了。
以至于到了今天,他的名号还留有余威。
众羌匪面露迟疑,回望头领,而头领沉思了好一会儿,命人解开贾和说,“放你走可以,他们不行。都带回去!”
贾和回望来处,那里已是通往自由的道路,他却没有走,而是冒险又拦了一次,“英雄留步!”
“啊?”头领已有不耐之色,“我卖段公一个面子,你不想走就跟我回去吧。”
贾和原想周转一下,将同伴全都救出,听头领这句话的意思,怕是没戏了,于是退而求其次,要把上官的女儿救出,否则这个官还怎么做下去呢。
他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开口,“那几人之中有我的一个亲弟,一母同胞,血脉相连,为兄者不能独自苟活性命,还请英雄再放一人。”
“只要你放了他。”贾和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拔出刀刃往巨指上一抹,将血擦在嘴唇上,“我愿与英雄结为异性兄弟,日后兄若有难,段公一家必有助益!某在此地歃血为盟,绝不背弃誓言!”
头领驻马回头,见此情景果然翻身下马,扶贾和起来,“你言至于此,我还能说什么,这当中哪个是你亲弟?”
贾和一指灵符,“此人便是,名叫贾拂的。”
*
灵符跟着贾和下山去,不用原路退回,还能接着朝目的地武威赶去,这都是有了羌匪在身后照护的原因。
灵符与贾和同乘一匹马,被他圈在身前,回头看,就见护送他们的羌匪停在山林边缘,不再往前送了。
想必走到这里,已出了他们的地盘。
“他们会怎么样呢?被盗匪带走的那些人。”灵符小声询问,“他们会死吗?”
“已经不是我能考虑的了。”贾和说,“这就好比拉满弓朝着人群射去,命薄的人先死。我能做的只有自保。”
忽然,灵符感到贾和身体紧绷,立刻就打马飞奔起来。
顾不得讲话,灵符往后张望,就看见方才几名护卫朝他们追来,手中荡着长条状的银光。那是环首长刀的反光!
他们为何起了杀心,还是在这个时候?
“有人背叛。戳穿了我跟段公其实没有关系,哈!”贾和咬紧牙关,一向带着笑意的脸上罕见地有了怒意。
背叛?
灵符想到了旅队之中那个不知姓名的随行者,是他吧,毕竟他跟谁也没有感情。
追兵越来越近,灵符发觉胯下马匹的肌肉在不停颤抖,俯下身抱住马脖子,感到它汗出如雨,“不行了,它负着我们两个人,跑不过的。”
正如灵符所说,他们和追兵之间的差距在逐步减小,而追兵之一脱离开缰绳,拉起了长弓。
如果此刻马匹中箭,两个人都会死,她和贾和谁也跑不掉,可如果给马减负,贾和说不定能走,这可是董卓军中的良马。
“贾和。”
“方才就想说了,你是小辈,不可以称呼我的表字。”贾和也许感觉到灵符的意图,抓着缰绳的胳膊收紧了,把她紧紧箍住。
“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呢。”灵符搭上贾和的胳膊,“告诉我你叫什么。”
“于礼不合。”
“你其实根本不在乎礼吧。我就是有这种感觉。”灵符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救了我,如果还有机会再见的话,下次告诉我你的名字,咱们约好了。”
灵符的一只手在贾和腰间摸过,另一只手在他胳膊肘上捏了一把,就在麻筋的位置。趁着贾和短暂的麻痹,灵符挣脱了他的怀抱。
骏马飞驰而过,在一丛高大灌木的旁边,灵符跌下马,在半空中将手里一柄匕首插入马的后臀。
惊马长嘶,身姿健美,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曲线,用濒临极限的速度逃往天的边缘。
贾和在马上回望,再也看不见灵符的踪迹,而追击的马蹄声越来越远,仿佛在某处突兀地停下了。
自保。这个贾和一贯持有的原则,在此刻产生了些许动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