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明珠摆成大字型躺在床上,看着床顶上精雕细刻的花纹微微出神。
女先生已经走了大半个月了,下午教习刺绣的嬷嬷本来就是预备给叶明惠的,教她只是顺便,如今也打发了回去,她彻底放假了,还是个没有开学日期的假,或许也可以说,她毕业了。
没毕业的时候什么都想做,毕业之后才发现时间漫长得没有边界,她还不断回想着那一晚女先生说的话。
她说,那是情窦初开,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然后叶娇娇红了耳朵尖——现在把这段记忆拎出来再看一遍,耳朵尖跟着又红了一遍。
情……不是友情的情,是男女之间朦胧的爱慕和喜欢。
怎么会是和宋惜呢。
她翻过身来,用手支起下巴念叨了一声,怎么会是和宋惜呢。
不过女先生也没有把话说死,她说在她这个年纪对异性有好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她这个年纪爱慕喜欢都是很容易萌发的,但这种情绪转瞬即逝,不能完全当真——但也不能完全不信。
女先生最后还是把选择权交还给她手里,让她自己细心挑选分辨。
于是,叶明珠便有些迷糊,她鲜少与外男接触,她对宋惜的感觉,是真的春心萌动,还是说只是因为不曾接触过其他人,所以才有几分好感呢?——只是对异性的好感。
越想越烦,还是别想了算了……
她选择躺平。
桃花打了帘子进来,眼睛亮亮的:“姑娘快起来,有梅姑娘的轿子已经到前门了,世子妃的赏花宴都快开始了。”
嘶——看来今天是不用躺了,她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起来,小脸严肃沉着:“把我那条桃红色的裙子拿出来。”
临风院里,宋惜刚拿起一把平口刀,就被眼尖的侍墨劈手夺了过去,完了还一脸板正地看着他:“三姑娘吩咐过了,不能给你刀。”
宋惜有点无奈:“侍墨兄,我是用来雕刻的。”他挪开手,底下有一个还没雕完的木块,依稀能看出来是个兔子的形象。
侍墨的表情还是很严肃:“那也不行,你平日里不是跟着世子在房读吗?你那是握笔杆子的手,等会划伤了就不好了。”
宋惜见他不肯松口,便拍了拍手,从椅子上下来,就要出门去,侍墨“哎”了一声,连忙追出去问他:“你去做什么?”
宋惜已经走出去几步了,回过头来眼里含了一点促狭的笑意:“今天有赏花宴,去服侍姑娘。”
侍墨站在原地,咕哝了一会儿:“什么啊,明明就是想三姑娘了,我看那个兔子就是雕给三姑娘的。”
赏花宴已经开始一刻钟了,白慕荷只把昔年诗社认识的几个朋友邀请了过来,如此大家都是旧相识,也不太拘束,她的肚子已经鼓了一些起来,不少昔年旧友也已经嫁作人妇。
白有梅今天也是一身桃红百蝶裙,鬓角簪了一串小花,她语气飞快地说着将军夫人怎么挑她的刺,走路的姿势不优雅,不会涂脂抹粉,将来笼络不住丈夫的心……
她有些无语地说着:“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是这个破脾气,干什么给我挑一个规矩重的诗礼人家啊,还不如嫁个武将,起码没那么多条条框框。”
叶明珠把剥好的一瓣橘子塞进她嘴里,然后擦了擦手上的水渍,笑着说:“好吃不?我感觉这个可甜了。”
白慕荷嚼了嚼,火气消了一半:“是挺甜的。”
“那个乔二公子倒没什么可说的,没什么劣迹,不逛青楼,不吃喝嫖赌,感觉是个呆子——唉,希望娘的消息给力点,别等我嫁过去才知道是不是个混账东西。”
“放心好了,我也让阿兄去帮你问问看,没记错他的哥哥跟阿兄是同僚,也在翰林院当值。”
“先不说我了。”白有梅接过一个橘子来剥,也塞了一瓣橘子到她嘴里,叶明珠的神情扭曲了一瞬,被白有梅摁住嘴吃了下去:“本姑娘亲手剥的,就是酸你也得给我吃一片。”
“好过分。”她连忙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白有梅笑了,心中的郁气总算散了散,眉眼都舒朗起来:“说说你吧,你明年也及笄了,姑姑没有帮你相看人家吗?”
“早着呢!祖母和我娘才不想我那么早嫁出去,起码过了十六才考虑这件事,不过倒也有几个官媒上门保媒,娘说留着看看。”
白有梅:“你知道小姑的儿子——就是嫁去江南那个小姑,因为远,这些年都没怎么来往,她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表哥,今年打算来我家小住,准备下明年的秋闱。”
叶明珠有些好奇:“小姑?是嫁去江南霍家那个?”
“对啊,算起来跟我一样大,比你大上两岁,叫什么来着——嘶,好像是叫霍惜吧?”
噗——
“咳咳……”她刚在喝水,听白有梅这么一说直接呛到了。
霍惜,江南人士……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