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延和周翔他们忙着整合两家事务,一连三天没来找我和黄海棠。黄海棠百无聊赖,也不想在这乱糟糟的院子里教我武功,便提出继续西行。
我们去和郭延告别,郭延大为意外,一脸落寞的挽留我们道:“黄前辈和顺儿兄弟帮我们黄沙堡做了这么多事情,这几天我忙得晕头转向都没来得及亲自给二位道谢,说什么也不能就这么走了,起码得再盘桓些时日,让我尽了这份心,并把顺儿兄弟这套刀法教全!”
黄海棠摇头笑道:“不用客套啦,我只是呆得腻了,不要讲那么多礼法。至于这呆子的刀法,我倒是发现一昧的死记硬背他一点都提升不了,反倒是扔死人堆里打个滚儿,哼哼,立马就变了一个人。”
郭延肃容道:“这个确实,连我也不能做到连杀容师叔父子三人,顺儿兄弟前几日连内力都不知道是什么,和本门弟子对打都有风险,现在已经到了这个地步,看来的确是实战派的啊!”
我不懂这些江湖人物说的典故,便对郭延和周翔说道:“此去完了我就回晋阳了,以后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就来晋阳城找我。”我想了想并补充道:“要是找不到我就找吕布或是张辽,说我的朋友他们自然会帮。”
我也是大话说出去才想起来,万一人家真的去晋阳找我了,结果我混的不好没啥名气,左右都打听不到我那该多丢人啊!于是我把吕布和张辽扯出来,一打听他俩准跑不了。
想到这里我又有点失落,虽然跟着黄海棠目前是顺风顺水,可是出来漂泊这一年万一遇到点啥意外,我落个客死他乡,将来他们不知道这件事还去晋阳找我的话,好歹有吕布和张辽帮衬着。
想来既然那么远还要去找我
,肯定就有十分棘手的事,我不在了吕布张辽也能帮忙,这样对他们也算不亏,毕竟这俩人比我可强得多。如此我对朋友也算仁至义尽了。
郭延和周翔再三挽留,黄海棠执意要走,他俩没办法就派人整理了好多物品,套了个马车送我们。
黄海棠夸张地叫道:“哪里用得着这么多东西!我们又不是赶着给童老儿去拜寿!”说罢哈哈大笑,自己爬上马车挑了几件喜欢的小物什放在贴身的荷包里,又对我说道:“人家一番心意别晾着了,你也去拿几件呀!”
我进了马车,郭延还在诚诚恳恳的近乎央求似的让黄海棠把马车和礼物都带上,黄海棠在车厢外面嬉笑道:“我跟他孤男寡女同乘一车,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这小子一看就还没娶媳妇儿呢!再说了,我们这一路也不知道走到哪儿,这么大个车子又笨又慢,岂不是白给那些贼子盯梢,多一些无谓的打斗。”
黄海棠这话一出我和郭延周翔都是一惊,难得她能说出此等悲天悯人的话来,她虽说不造什么“无谓的打斗”,可是在我们看来哪有什么“打斗”一说,明明就是“不做一些无谓的屠杀”罢了!因此郭延和周翔立即收声,再不劝黄海棠收下马车礼物了。
我在车厢内掀开这个看看打开那个看看,大多是些金银玉器。我心想这郭延也真实在,我俩此去游历江湖揣着这么多财宝那不是摆明了给自己多事儿么!可是这番实诚的心意也确实难得,又想到我俩路上并没有太多盘缠,就拿了些钱揣在身上。
郭延拉住我的手说道:“虽然在一起相处的时间不长,但是感觉和顺儿兄弟特别投缘。临别之际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车上这些凡夫俗
物又惹二位累赘,前几天我曾手一份内功修炼心得,顺儿兄弟带在身上,闲时可以拿来修习一番。只是后面因为这几天门派事务太多尚未写完,顺儿兄弟要是能练到那里自然也不用学我这等粗浅内功,直接由黄前辈指导你修炼更高深的即可。”
听到郭延这么说我十分过意不去,虽然说这几天由于合并飞鹰堡的事情让他忙碌的多,可是前些天可是彻夜不倦地盯着我修炼内功,好容易休息一会儿还回自己房里给我写精要,实在让我感动万分。当他从怀里拿出来时我本以为是卷竹简,可是却是一份叠得工工整整的蔡侯纸。
郭延诚恳道:“想到顺儿兄弟常年在外,卷傍身可能并不方便,所以就写在了纸上便于携带。唯一不好就是纸张不易保存,且质量孱弱,顺儿兄弟还得多加珍惜才是。”
我对他施礼道:“郭大哥良苦用心,高顺一定铭记于心,并不断勤修苦练!”
然后我们又是依依惜别,在黄海棠的不住催促下才乘了两匹马往外走。郭延和周翔带着本门弟子一直送到出镇二十里才让我们劝了回去。
黄海棠心情不错,一路上哼着调调,我跟在她后面没什么话,只听她说些江湖趣事。说得久了她也乏了,我们就沿着官道一路向西漫无目的的走。
来到一处山下我下意识勒住马,往山上张望。黄海棠见到就问:“怎么,你还惦记着给那个老婆婆的儿子送衣服的事啊?”
我也觉得自己有点蠢,而且已经走出不知离那老婆婆多远了,挠挠头回道:“既然已经答应人家了嘛……”
黄海棠一打马鞭,转身往山道上走,我就跟在后面,行至半山果然看到一丛丛茅草屋,黄海棠叹口气道:“什
么世道啊,怎么到处都有山民,难道下了山真的活不下去吗?”
黄海棠武功虽高,可是一向不问红尘俗世,整天逍遥江湖,过得无非是喝酒打架的事情,想来不曾种过一天农耕收过一份粮食,所以自然不懂这世道艰难所在。
我在她身后说道:“下了山去要么被黄巾贼打,要么被官府抓,自然是要躲在山上活得要好一些。”
黄海棠问:“黄巾贼不是农民么?他们应该替农民办事打官府才对啊,为什么要打农民自己人了?”
“那都是喊口号骗人的,啥农民起义啥苍天已死,都是少数坏家伙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号骗老百姓的,我当初还差点被骗了呢!”
黄海棠骑在马上回过头来看了我一会儿,笑道:“怎么看着你就觉得你像是应该上当受骗的样子呢!”
我愤愤然道:“那些坏坏头子到处发展其他坏坏头子,嘴上说的是朝廷无能昏庸无当,所以他们要推翻,要建立新的政权——可是很多地方的农民军还没有建立政权,就被当地百姓成为黄巾贼了!等他们真的建立了王朝,我看怕不是比当朝还要坏!”
黄海棠惊讶道:“这番话可不像你能说出来的。”
我颇为自豪道:“这些都是吕布教我的,去年一年我都跟着他在平定并州境内的黄巾贼和流寇,他说大多数聚众闹事的都是凑热闹和游手好闲的人,本质上并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所以除了头目我们基本都放回原住址务农去了。”
黄海棠撇了撇嘴道:“听起来是个很有善心的举动,但实际操作起来幼稚无比。”
我听了十分刺耳,反驳她道:“怎么幼稚了?你去的地方多,全国各州你去看看,哪里不是血流成河,百姓被那些争抢军功
的官爷们追着杀来杀去,你去打听打听,这一年多少年轻将领封官进位的,哪个人手底下不都是血淋淋的人头和白骨!”
黄海棠不屑道:“乱世就该用重典!你是没出过并州,所以你的眼界都限制在那个什么吕布的理想主义里了!你也出去看看,出去打听打听,全国各州也就你们并州的黄巾贼和流寇到处死灰复,今天这里一股明天那里一股,讨不尽除不净,原因是什么?就是因为你们不敢杀,震慑不住,威吓不了,所以那些已经尝过聚众闹事不劳而获甜头的人是决计不会回去按照你们的想法老老实实务农的,他们一定拼命打听到底哪里又有起事的哪里又有带头的,并趋之若鹜的赶过去,像野狗闻到了腐尸——实在找不到可以投奔的,甚至有些头脑好些的反而会自立为王!你救我那次也见到了,袭击官军粮车的不就是这样一伙人吗?”
我仿佛五雷轰顶,黄海棠的话虽然不中听,可是处处击中我的要害。以前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种事情?我们荡寇一年,看似天下太平又无人命战功,为此丁原还怨怼吕布,我们都以为是做了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事,没想到人心如此,难道说我们以前做的都是错误的吗?
我又想到了整日里手不释卷的吕布,看似全知全能的他难道看不透黄海棠说的这些事吗?今年我临行前他依然在忙着调度全州境内平叛的事情,如此简单的道理黄海棠都懂,吕布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了?张辽甚至孤身一人闯到西河郡去了,就算吕布迂腐不懂,张辽这火爆脾气又怎么可能看不透了?那为何他还一直坚信吕布的理念,并为此奋不顾身呢?
想到这里我简直乱成一团,久久不能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