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义怔愣地看着那本,因脱水而蜡黄的脸上登时开了染缸,半晌后,才虚弱地喊了声小师弟。
“叫明济做甚?!”圆空大师更气,抄起禅带就打,“别想他帮你遮掩过去!”
“不是,师父,这次真不是……”明义想躲,又因身子虚躲不过,只能用眼神向李从舟求救。
李从舟无奈上前,“师父,这次……”
“别求情,不关你的事!”
李从舟挡到明义前面,“师父,这次真是另有隐情。”
“什么隐情?”
李从舟顿了顿,说他在回来时撞上了顾云秋主仆,“他们也买了许多,天黑,加上捡时我们都未掌灯,许是分错了,怪不着师兄。”
说是这么说,但他总在想:
那小纨绔是不是故意撞他、趁他不备偷龙转凤,以期用这秽物害他?
圆空大师皱眉,看看李从舟又看看明义,最终选择相信,“原来如此。”
不过,他对明义依旧没个好脸,“没有你下山犯戒,也不会惹出这等事!师兄没个师兄样子,明济都要被你带坏了!”
“还有这东西既是宁王世子的,你自想法还他,别叫明济再经手,听着没有?!”
明义忙点头。
圆空大师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一摔袖子走了。
月下禅院清风徐徐,李从舟目送着师父离开。
等圆空大师彻底走远,他盯着浓墨般的夜色看了半晌,才回头对半躺在床上的明义道:“师兄我出去一会儿,你熄灯先睡。”
明义没多问,挥挥手表示自己知道了。
李从舟退出去,慢慢合上房门,再抬头时,他神情冷峻、瞳孔深邃,仿佛蛰伏黑暗中的凶兽苏醒——
踏墙一跳,他闪身出僧舍,疾步绕到寺外,从深山密林中牵出了一匹毛色纯黑的高头大马。
李从舟攀着鞍子翻身上马,俯身扬鞭,骏马飞驰而下。
他的目标很明确,顺山道直奔京城西郊。
此刻京城已经下钥,虽绕了些路,但他还是赶在子夜前,到达了城西八十里开外的安西驿。
驿站西北,有家野店,店门前挂着一串明亮的灯笼,上面明晃晃写着个大大的“孙”字。
李从舟观察了一会儿,将自己的马拴在离驿站几丈远的大树后,改换步行悄悄靠近了野店后院。
院子正中升着一塘火,两个壮汉正抱着朴刀打盹。
他们身边地上,靠坐着十几个用铁链拴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他们身上衣衫褴褛、脚上没穿鞋子,一个个恨恨地盯着中间两个壮汉。
李从舟暗中嗤笑一声,撑着墙头一跃就跳进院中。
这一手夜行术他从小就练,重生回来两年更下了不少功夫,已能做到登萍度水、千里独行、万里追风。
他落地悄无声息,院中的人甚至没发现他。
李从舟没有犹豫,一跃从火光暗影中蹿出,左手鹰爪功直取其中一人喉咙,右手夺过朴刀一记云环月、直抹了另一人脖子。
咔嚓一声伴随着鲜血喷涌,塘中火苗一蹿,两个壮汉无声倒地。
被捆坐在地上的少年少女骇得双目圆睁,都惊恐地看向他。而李从舟只是反手挽了记刀花,就将他们身上的锁链一一砍断。
他不懂苗语,只能用前世与乌影沟通的手势,指了指院外南方。
然后他也不管这群苗人少年明白没有,翻身又上野店二层——这是那姓孙的牙人的房产。
一楼邻官道开了间野店,没有牙人生意时,就卖点简单的酒食给过路人,二楼就是他自己住的地方。
孙牙对院中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李从舟一脚踹开房门,拖着手中朴刀一步步走进去。
刀尖垂在地上,拉出了一阵阵渗人的金属音。
床上的孙牙被惊醒,他睁眼一看:暗淡残月光在门前地板上描绘出一个提着刀的人影。
他怪叫一声、缩到墙角:“什、什么人?!”
李从舟一句废话没有,一提刀翻转,正手瞄准孙牙就掷过去。
报国寺的武艺源自少林,除了腿法拳法,对掌力也要求极高。李从舟这两年勤学苦练,一柄朴刀如疾电,嗖地一声钉穿孙牙胸口。
孙牙目眦尽裂、龅牙大张,喉咙中发出嘶嘶气声,汩汩鲜血顺着胸前窟窿涌出,很快染满了被子以及整张床。
回报国寺前,李从舟就打听到:这孙姓牙人是做“两脚羊”生意起的家,那年关中大旱、饿殍遍地,许多穷人易子而食。
孙牙窥着商机,竟从关东一带拐带了数以百记的小孩。
有的是直接掳走,有的是向其家人赎买、说是介绍到关中当差,结果去到关中,就以二三十倍的市价卖给当地富户、做了他们的菜人。
两脚羊不是羊,而是吃人肉的买卖。
那年关中死者枕藉,几家富户却在讨论着七八岁女童的肉最上乘,男孩的肉吃起来酸得倒牙,让这孙牙少进些“公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