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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除宿敌孙女救祖母,说心愿沈老太进京 (第2/3页)

何大员外读不多,想了想,说道:“女婿品行良好,就叫做崔仁德吧。”

沈老太太雷厉风行,择了吉日摆酒设宴,宣布此事,崭新出炉的崔大爷重修了家谱、修建了祠堂,继承了崔家的香火。从此以后,沈三爷就叫做崔大爷了,不过乌衣巷里头的人叫惯了三爷,家人的称呼还是没变的。

大事已毕,沈老太太果然梦见亡夫红光满面的来找她道谢,说在地府过的很舒服,高兴的在梦中笑出声了,次日一早便率领着全家去了鸡鸣寺烧香还愿,祈福念经,给寺里捐了一大笔香油,直夸赞方丈说的话灵验。

沈老太太在千佛殿诵经完毕,正欲回到禅房吃晚饭休息,一个小沙弥匆匆跑过来赛给她一个纸条,又撒腿跑了,沈老太太觉得诧异,到无人僻静处展开纸条一看,顿时变了脸色!

老太太回到禅房吃过斋饭,天色已黑,借口今日念经累了,要早点休息,沈韵竹等人忙伺候她梳洗躺下,众人出了卧室,不一会,沈老太太睁开眼睛,满眼精光,那里有半点疲态!

沈老太太换上一身僧袍,脖子上套着一串佛珠,花白的头发全都塞进一个四四方方的僧帽里,穿着僧鞋,从窗户里翻出去,在夜色的掩映下瞧瞧出了院门,乍眼看去,就是一个普通的老僧人。

沈老太太出了禅院门,还弯弯绕绕走出了寺院,出了山门,一直到了鸡鸣山山腰的放生池边,这里原本有个放生台的,六年前盂兰盆会惨案,两千金陵百姓丧生于此,为了祭奠枉死的百姓,鸡鸣寺废除了放生台,在这里和放生池附近种下了两千颗松柏,四季常青,形成一个规模不小的松柏林,就是松柏长的太慢,六年过去了,松柏才齐肩高。

放生池旁的松柏林,一个穿着陈旧、有些微皱的宝蓝色步步高升团花直裰、头戴黑色方巾,儒生模样的人负手而立,老僧人打扮的沈老太太慢慢走过去,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那个人的下落?”今晚小沙弥塞给她的纸条上就写着一句话,说若想知道她前夫的下落,今晚就来鸡鸣寺外的放生池叙话。

沈老太太已经几十年没有听说过秀才前夫的名字了,前夫去了那里,只有她和死去的夫婿最清楚,如今怎么有人突然提起前夫?难道当年事泄了不成?那也不怕,反正已经将前夫戳骨扬灰了,死无对证!

站在放生池边的人猛地转过身来,借着淡淡的月光,沈老太太看清了来者的面容,顿时受惊的犯了病!倒不是中风晕倒,而是蓦地分不出现实、过去和幻觉了,她瞪大眼睛,喃喃自语后退说道:“怎么是你?我不是把你和那贱人赶出金陵城了吗?你怎么又回来了?”

沈老太太犯了痴病,居然将相貌气质酷似前夫的酸秀才当成前夫本人了,时光倒流,仿佛又回到了

她挺着微凸的肚皮,无耻前夫来寻求复合的时候。

酸秀才还以为沈老太太害怕,以为见过鬼了呢?便呵呵冷笑道:“不准叫我的祖母是贱人!正因为你不贤良,容不下我祖母,不准我祖父纳妾,他们才被迫离开金陵富贵之地,去了蜀地。我祖母说过,父亲落草不久,祖父为了生计,四处在外游商,遇到了歹人打劫,再也没有回来。祖母说我长的最像祖父了,我身上穿的正是以前祖父的旧衣服,你害怕了是不是?我不远从蜀地而来,是为了投亲,论理,我也算是父亲的庶子,我知道你不愿意认下我,肯定会千方百计赶我走。”

“你以为我想委委屈屈寄人篱下在你们沈家吗?我堂堂一个读人,这点骨气还是有的。我们做个交易吧,你给我一笔足够安生立命、这辈子吃喝不愁的银子,我就离开金陵回到蜀地,再也不踏入乌衣巷半步——谁都知道你们沈家家底厚,十万两银子不算多吧。”

沈老太太此时脑中一片混乱,根本没听清酸秀才在说什么,但是最后几句敲诈勒索的话还是听懂了,“你和以前一样,还是那么贪婪无耻,别说十万两银子,我一个铜板都不会给你,你从那里来就滚那里去,看在三年夫妻情分上,我放你一马。”

“呸!谁和你这个老婆子是夫妻!”酸秀才并不知道沈老太太有病,他大声咒骂道:“你这个老愚妇!老嫉妇!若不是你将我祖父祖母赶出家门,祖父如何会无故失踪,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祖母被迫给了他人做妾,一辈子委委屈屈不得善终;我父亲作为他人养子,过的和奴仆差不多的生活;我千辛万苦考中了秀才,却家徒四壁,连赴成都秋闱赶考的费用都是筹借而来,秋闱落榜回到老家,被催债的人堵在家门口,连铁锅菜刀都抢走抵债了。凭什么都是父亲的后代,我的大伯堂兄弟们可以锦衣玉食一辈子,我却要在贫病中苦捱日子!”

“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十万两银子的银票,后日此时就在这里交给我,否则我就上门投亲,好好的闹一场,让金陵城看看你这个老嫉妇的嘴脸!”

沈老太太冷冷说道:“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知道你的贪婪无耻的禀性,等你把十万银子挥霍一空,还是会来金陵继续敲诈勒索我,你还是死心吧,我还是那句话——休想从我这里拿到一个铜钱!”

对方的态度如此坚决,酸秀才顿时陷入了绝望,他是将祖屋祖田都卖了,才凑了银子还清债务,剩下的做了盘缠来金陵城投亲的,等于是破釜沉舟,没想到沈老太太会如此不贤,不仅拒绝认下他这个庶子,而且还不肯给银子作为补偿。

绝望之下,酸秀才也不知从那里来的胆子,快步冲过去叫道:“快把银子给我!你这个老嫉妇!否则我就将此事宣扬出去,看你的子女如何做人!”

看着酸秀才面目狰狞的模样,此时此刻的场景和过去开始融合,沈老太太年纪虽大,因常年打拳锻炼身体,行动还是很灵活的,她侧身躲避,顺手将脖子上佛珠串拿下来,缠在酸秀才脖子上,双臂交叉,猛地收紧了珠串,勒得酸秀才伸着舌头,身体直往后打挺,双手拨拉着像蛇一样缠着自己脖子的佛珠,双腿不停的蹬踹着地上的泥土,脸颊呈现猪肝色。

无论酸秀才如何挣扎,沈老太太的勒着佛珠的双手依旧纹丝不动,甚至还有继续收紧的趋势,她的目光直愣愣的看着酸秀才似曾相识的面孔,喃喃低声道:“我不会让你破坏我的家族、伤害我的孩子们。明明已经杀了你,为何你还会回来?不过没关系,我杀了你一次,也能杀你第二次、第三次,哪怕你化身为厉鬼回来找我索命,我也不怕你!为了家人和孩子们,我可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何惧你一个厉鬼,呵呵。”

酸秀才的眼神越来越模糊,挣扎也越来越无力,在鬼门关徘徊之时,他回光返照似的双手用力拽着脖子上的佛珠串,那穿着小粒佛珠的绳子终于断了!

哗啦啦!佛珠脱落了一地,沈老太太双手乍然脱力,没站稳,顿时仰面倒地,僧帽脱到了一边,露出一头苍白的头发,昏迷不醒。

死里逃生的酸秀才劫后余生,捂着火辣辣疼的脖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看见地上倒地不起的沈老太太,新仇加旧恨,随手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就要往老人花白的头上砸去!

就在这里,刺啦一声从身后传来一声鞭响,一条马鞭从身后袭来,恰好缠住了他的脖子并往后拖拽,脖子再次被勒,酸秀才不得不弃了石块,捂着脖子想要将马鞭扯开——可是这一次,他的对手是沈今竹。

……半盏茶之后,酸秀才身体僵直、舌头都伸到脖子上去了,已然死的透透的了,沈今竹才松开了马鞭,往祖母那边跑去,其实匕【首割【喉就能迅速结束战斗,但是场面会太过血腥,不好毁尸灭迹,像在巴达维亚对付恶魔科恩时,她才敢用这个法子。

沈老太太脸色有些灰败,后脑苍白的头发干干的没有血迹,应该是没有撞击到石块等尖锐东西,呼吸很平稳,也没有肢体抽动、口吐白沫等中风的症状,老人家甚至在沈今竹呼唤祖母时睁开眼睛无意识的看了她几眼,又像是十分困倦似的闭上了眼睛。

月黑风高,放生池附近四顾无人,加上不远处还躺着一个明显是暴亡的僵直尸体,沈今竹不敢呼喊救命——祖母的双手手掌和虎口处有明显的勒痕呢!这不是告诉别人祖母是杀人凶手嘛!幸亏这松树林低矮,她赶着马车到了半山腰,隔着老远就看见放生池边有两个黑影在缠斗,或许是祖孙之间心有灵犀,她赶紧停了马车往这边赶来,结果就看见一个老僧模样的人仰面倒地,僧帽脱落,一头白发散出来,虽说三年没见,祖母老态更盛当年,可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就是自己日思夜想挂念的祖母。

怎么办?是先将尸体掩埋在此,还是干脆弃尸荒野?带着祖母先走?

弃尸荒野好像不妥当,因为这个酸秀才哪怕是一脸可怖的死相,也和二堂哥沈义然有相似之处呢……

正思忖着,从四面八方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她好像是被人包饺子了,来不及多想了,沈今竹咬牙背着昏迷的祖母就往外冲。

刷刷刷!四周全是宝剑出鞘的声音,沈今竹看着流淌着寒光的兵器正是绣春刀的模样,赶紧叫道:“汪福海汪千户是我的干爹,请你们带我见他。”

类似“我爸是xx”的话语之所以屡屡出现,是因为这句话真的真的很好用。

约过了半个时辰,沈今竹就在鸡鸣寺里和阔别三年的干爹汪福海重逢了。三年前汪福海在临安长公主府严重失职,差点将大皇子置于险境,被降职为千户,后来海宁城一战护驾有功,功过相抵,保住了千户位置,他推荐了心腹钱坤钱千户为锦衣卫同知。

钱千户不负所望,在查广州市舶司守备太监韦春贪腐走私案和福建官场贪腐走私案中表现优秀,尤其是将韦春的家产全部抄没出来献给了庆丰帝,得了皇上亲眼,顺水推舟封了钱坤为金陵锦衣卫同知。

这钱坤知恩图报,对汪福海这位一手招募提拔他的上司照顾有佳,所以汪福海虽然官场失意,日子过的还算逍遥。他一对麒麟儿去年秋闱都考中武举人,若不是半途杀出曹核这匹黑马,夺去了南直隶解元的光环,恐怕汪福海的笑容会更灿烂些。

但是汪福海也知足了,因为他的义子李鱼夺得了秋闱解元,人不能太贪心,将武解元都收入囊中。李鱼新婚后并没有去京城赶考参加春闱,他的目标是连中三元,打算磨练几年再赴春闱,争取考个状元回来。

汪福海的一对麒麟儿在李鱼婚礼之后就启程赶往京城参加武进士的选拔,这段时间正好是武进士的考试时候,他和汪夫人干脆就住在鸡鸣寺了,整天烧香诵经求佛祖保佑两个儿子都能高中。夫妻两个相信鸡鸣寺的佛祖最灵验,因为六年前他们就是在这里求佛祖把被掳走的长子还回来,佛祖果然就把汪禄麒送到他们夫妻身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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