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亲王妃七八年没这么哄过闺女,一时竟颇有些生疏。
诚亲王急的在一旁搓手跺脚,自从十岁后他就没见庆阳哭过了,实在难以相信现在扑到老妻怀里哭成这样的是自家闺女。
诚亲王妃温声细语的哄了半天,庆阳郡主这才抬起头,闷声问道:“父王,母妃,你们说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啊?”
诚亲王顿时傻了眼,王妃也愣了愣,方才小心翼翼的问道:“莫不是谁欺负了你吗?”
庆阳郡主如同猫被踩了尾巴般蹿了起来,狠狠一抹眼泪嚷道:“谁敢欺负我?不就是算账管家、女红厨艺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学不会!她沈云芝凭啥说我是个废物?”
诚亲王勃然大怒:“那个姓沈的竟敢这般辱骂你,父王这就命人砍了她的脑袋!”
王妃吓了一跳忙要开口劝阻,哪知庆阳郡主却嫌弃的瞪了诚亲王一眼:“父王,你别动不动就砍人脑袋,要学会以理服人,我这次要让那个沈云芝心服口服的认输。”
诚亲王愣住了,忍不住摸了摸庆阳郡主的额头,不烫,没发烧啊,可怎么净说胡话呢?
王妃也忍不住问道:“庆阳啊,你确定真的不用把那个姓沈的抓起来吗?”
庆阳瞧了亲娘一眼:“娘,你可是个名门淑女,怎么也动不动就抓啊打啊的?”
王妃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本是个世家闺秀,可自从有了庆阳,便在泼妇的路上一去不回头了。
诚亲王不由有些糊涂:“好闺女,姓沈的这般说你,你竟不生气?”
庆阳郡主愤愤不平的道:“谁说我不生气?我顶顶不服气呢,沈云芝说我这样便是嫁给左权城也过不成日子,说我既不会管家也不会照顾人,还不成武不就,除了会些拳脚,就只能凭借家世权位压人了,实在没用的很”
站在船头的沈云芝突然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不由朝背后看了看,怎么好像有人在说她坏话呢?
胖妞抚了抚被吹乱的头发,对沈云芝道:“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回船舱去吧。”
沈云芝摆了摆手,再有不到一个时辰,船就要到吴县清河码头,她就要到家了。
近乡情怯,沈云芝的心情实在难以平静。
船渐渐驶入码头,沈云芝抬眼向远处看去,已经隐隐能看到悦山的影子了。
沈云芝记得很清楚,从码头乘车到达悦山山脚,入山门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达院大门,她家就在院东侧的一处僻静院落,只因爹喜欢旁边的百亩桃林。
每年三月,桃花盛开,漫山遍野如同披上了霞云,美不胜收。
爹会在桃林中抚琴,娘会绣出各色各样的桃花,她呢,就去捡掉落的花瓣,然后做桃花糕来吃。
微微闭上眼睛,沈云芝却只闻到了湿冷的气息,睁开眼看看四周,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三月芳菲早已远去了。
沈云芝不由叹了口气,可又想到冬日也有冬日的乐趣。
沈云芝记得院旁边的山坡上长着一大片竹林,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吃冬笋的时候。
冬笋比春笋更美味,每每这个时候,只要有空闲,沈启南夫妇就会带沈云芝一起去竹林里挖冬笋。
沈启南是个挖冬笋的高手,每次都能挖到很多,可沈云芝往往只能发现几个,任凭她如何奋力找寻也比不过,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后来出事后,在牢里时,徐氏偷偷告诉沈云芝,原来沈启南在那几个经常挖到冬笋的地方都悄悄做了标记,所以每年都能抢先找到。
徐氏还将这些标记告诉了沈云芝,说这样哪怕他们都不在,也不怕沈云芝找不到冬笋了。
想到这些,沈云芝不由眼眶泛红,也不知道这次回去,家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冬笋是否还能找到
正想着,船突然停了,沈云芝抬头一看,只见正对面驶来一艘大船,一个身穿长袍的男子被人搀扶着站在船头,正激动的看着自己。
沈云芝愣了愣,眼泪不受控的流了下来,她恭恭敬敬的朝男子行了个礼,哽咽着叫了声:“舅舅!”
徐泾看着日思夜想的外甥女,看着她和唯一姐姐极为相似的容貌,不由激动万分,连声喊道:“阿芝,阿芝——”
亲人见面,激动不已,泪难自控。
好一会儿,沈云芝和徐泾方才止住眼泪,沈云芝带着魏香儿和苗儿等人一一见过徐家人。
徐闻见沈云芝将这么小的孩子和小姑子一并都带了过来,不由心中诧异,但看老父哭成那般,便识趣的未曾开口询问。
沈云芝只当没有看到徐闻这个大表兄带着疏离的热情,自从当年出事后,徐家她的亲人便只剩下舅舅一人,其他人对沈云芝来说不过是熟人罢了。
沈云芝本以为舅舅会将他们安置在徐家,不成想徐泾握着她的手含着泪道:“阿芝,走,舅舅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