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门错开身,一座漆黑的石宫就这样莫名出现在了茫茫的雪原上。
古逐月也不好说这是堆砌而成还是整块巨大的石头雕琢而成。他看不见石头间有缝隙存在,但他也不太愿意相信真有这么大的石头。
狂风不知何时静止了下来,雪也悄无声息地停下了。如果这里无人,倒真的很像是时间都被冻结住的神域一样。
这宫殿的造式十分古朴,像是远古时代的祭祀殿,平直的线条搭构出庄严肃穆不容亵渎的威压感。
古逐月想起来,尉迟长阳让他见的,就是一位已经故去的人。
“在里面,你进去吧。”顾长门说。
“我?”古逐月指着自己的鼻子,“我自己进去?”
“总有些路要自己走的。”顾长门点了点头,“你自己去。”
古逐月很想说,自己从生下来到现在,所有的路都是自己走的,而不是一些路。
“你的名字。”顾长门突然说。
古逐月犹豫了一瞬间,不知道该告诉他实话,还是要听尉迟醒别那么老实。
“我不是问你叫什么,”顾长门看出了他的犹豫,“我是想问,你离开父母成长到现在,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的。”
“当我学会说话的时候,有人问起我是谁,”古逐月说,“我的名字就会出现在脑海里,像是吃饭睡觉这些本能一样。”
顾长门垂眼思考了一会儿后,突然想明白了一样,对着古逐月笑了笑:“这样啊。”
“是的。”古逐月不明白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他们这些高人说话都是说一半留一半的。
“进去吧。”顾长门指了指古逐月身后的石宫。
那里有人在等着你,一个无论你成败,无论你贫富,无论你变成何种模样,都深爱你的人,在等你。
这被无际的大雪和高冷包裹的土地,是她为自己选择的墓所。她匍匐在神明脚边,是想为你求一份救赎。
可这些故事,无人能与你提起。所有深爱往事都只能从心里来到嘴边,再从嘴边回到心里。
如此往复来回,她没有一日能于忘却,我也没有一日敢于忘却。
古逐月走向石门,但他突然想转身,就像有人呼唤他转身一样。
他看见这个游离于凡尘外的人,用一种悲悯到极致的眼神看着自己,似静水无痕,却又爱人至深。
古逐月从未承受过这样的眼神,如果有孑然一身直到终了的人,突然听闻说有人爱着他,那他的手足无措一定与现在的古逐月别无二致。
“先生?”古逐月很疑惑,“或许我很唐突,但我想请问先生,我们是否有些许血缘关系?”
顾长门淡然地笑了起来,温柔地摇了摇头:“不要多想,进去吧。”
古逐月努力模仿贵族们长拜的礼仪,对着眼前这人拜下去。他不知道他是谁,但他总觉得他当得起这一拜。
石门上有沉重的铜环落在上面,一支瘠薄的紫色藤花缠绕在门环上。古逐月走近时,衣摆带起的风让它颤了颤。
古逐月想去触碰它,但觉得或许有些失礼。他伸手触碰石门,想要推开它。
温柔的星光从黑色石头的深处一点点钻出来,萦绕在古逐月碰到石门的的指尖下。
更深处的机括悄然转动起来,一条平缓而灵动的光线在石门上游走,勾画出一个古老神秘的图腾。
古逐月觉得这图腾有些眼熟,但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胸口,容虚镜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容虚镜把白玉牌放在自己胸前时,突然亮起的图腾就是这个。
古逐月突然转身想问那位先生一些什么,但他转身看去时,那人已经没了身影。
就好像从未出现过一样。
石门缓缓打开,沉重的摩擦声如同巨兽低咽。寒冷刺骨的风从石门里涌出来,让古逐月思考那位先生去哪里的大脑一下回神过来。
门上的星光流淌到了古逐月面前的地板上,荧荧的光辉缓慢地闪动着,邀请他进入门内一聚。
古逐月本能地迈出脚,踩到了星辉上,另一团星光迅速凝聚在他的脚下,接连而出的星光引着他往里走着。
石宫里空旷寂静并且,光照不到这里,只有古逐月脚下几团温吞的星光。
也许是踩到了哪里,几个如萤火般的光点突然在无尽的黑暗中亮起,光点互相追逐着在黑石里游动,拖出长长的光尾。
古逐月的眼睛始终跟随着它们,看着它们勾出一个方形的石台来。
光点继续游动,在石台上画出刚刚门上那古老的图腾,图腾完成的瞬间,石宫顶上突然亮起了光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