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禾见了那妇人,先是一愣,继而展颜:“巧娘!你在全州呀!”
他乡遇故知,人生一大喜也。隋巧娘喜极而泣,望着钱禾,说不出话,只是深深福礼。
“走,我请你吃茶。”钱禾拉住隋巧娘,去了斜对面的茶坊。
见状,镖师跟铁万都松了口气,铁万示意一个镖师跟上去,他带着另外三人继续看护永淳特产。
进得茶坊,钱禾要了壶甘蔗汁,一个茶食拼盘,同巧娘上了二楼雅间。
“又让夫人破费了。”隋巧娘搓着手,把肩上的土布包袱放在靠背椅上,在下首坐下。
“又说见外话!快润润喉。”钱禾拍拍她手,关切道,“你跟谢迪还好吧?”
闻言,隋巧娘好容易止住的泪又滚滚而下。
半年前,她改醮谢迪,两人回到广西桂林府,恩爱度日。惜好景不长,谢迪运了毛尖茶去扬州,过长江时遭遇大风,船翻茶毁,亏折本钱。谢迪母亲本就不同意两人亲事,借此找茬,说隋巧娘克夫,让谢迪休妻。谢迪不肯,谢母就将两人扫地出门。
谢迪寻了个帮船的活,东家在全州,两人便也来此赁屋居住。
隋巧娘做了绣活,想拿到布庄代卖,补贴家用,可一连问了几家,都提成太高了,要一九开,她觉得不划算,只能继续寻问,走着走着,见有新铺开张,她凑上去瞧看,想沾沾喜气,结果就遇见了钱禾。
“有多少活计?”钱禾放下手里的马蹄糕。
隋巧娘开了土布包袱,见是六双鞋面、六个香囊、六方手帕。
“真精致。”钱禾拿起个元宝形香囊,笑问,“放到特产店里如何?”
隋巧娘后知后觉:“那永淳特产店是夫人开的?”
钱禾点头,把随池舟来永淳之事,简单一提。
“官人做了知县老爷,大喜事呀!我该给官人、夫人贺喜的!”隋巧娘赶紧拭干眼泪,挤出个笑容,就要磕头。
钱禾拦住她,让她喝蔗汁:“咱们自己人,不拘俗礼。——你可愿意把活计放到店里?”
“愿意!多谢夫人!价钱咱们三七开,店里拿大……”
钱禾摆手:“巧娘,我是这样想,你开个价,我全部买下,以后你的活计也都只给特产店卖,如何?”
这是一举两得之计,既给了隋巧娘绣活之销路,也增加店里之特产。
“夫人美意,巧娘感激不尽,可我这活计第一次拿到全州,要是卖不动,您可就亏啦。”
“不会。”钱禾一直都看好她的手艺,甚有信心,“你只管做了送来就是。”
隋巧娘红着眼睛,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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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禾去全州后,池舟一直忙着双溪镇善后之事。
应嵩被擒,旧案翻出,方御史直接判了凌迟,其心腹、随从各按罪孽,或斩或流放,都受了惩处。应家登时树倒猢狲散,把持多年的大小龙河也转由永淳县衙经管。
池舟让把石坝拆掉,小龙河痛快流过三山镇,拐个弯,注入大岭镇北面的一个大池塘。
他还让户房韦亭通知白桥镇,以后稻米粒粒归仓,再不用纳给应家。
如此,三山、大岭两镇的水源都有了,白桥镇也松了口气,可双溪镇却没了收入。
这些年,双溪镇纯是靠水吃水,现在突然没了进项,人人心中无底,自是怨愤咒骂,只是惧于池舟雷霆手段,不敢表露。
池舟心下明白,须得好生解决这七百户的生计才是。否则,早晚还得生乱。
可这双溪镇,一无良田,二无山地,只是些土岭,可如何是好?
池舟在镇上转了两圈,毫无头绪,只得回来翻县志,想着要是能寻个古迹名胜,找个历史由头也成。镇上有河,再有古迹,说不定能成个胜景。
这一翻,还真让他找着了,不过不是古迹,而是陶器,双溪镇二十年前以烧陶器闻名,附近各县都爱用,连岳阳都有人来寻。
可为何不做了呢?
池舟合上县志,把胥吏请到后堂询问。兵房展晓给出了答案,说应家霸占大小龙河,要求烧陶师傅,卖出一件,需分八成利润给他。
“应嵩狮子大开口,烧陶师傅们没账算,不得已,纷纷出走去了景德镇。”
“把师傅请回来。”池舟当即决定,“师傅们的家人可还有在镇上的?我可去拜托他们写信。”
“大人莫急。”展晓上前一步,“当初是杜旭,杜老师傅第一个出走的,之后一个带一个,在景德镇成了双溪帮。要请师傅们回来,须得说动杜老师傅,不过杜家人都搬离了镇子。”
池舟略一沉吟,对展晓道:“你走一趟如何?带着我的手,接请杜老师傅归来。”
“不是在下推脱,只怕杜老师傅见都不见我。”展晓尴尬笑笑,“我十四岁去双溪镇玩,打碎了杜老师傅的两把茶壶,他再不理我!”
“那怎么办?”池舟乃一县之主,自是不可擅离永淳县。
礼房周竹拱手道:“若大人不弃,在下愿走一趟,只是不能保证一定请得老师傅。”
“无妨,至少得让师傅们知道,双溪镇已不是之前的双溪镇,他们回来,照样能做陶器,还是落叶归根。”
池舟说完,立刻提笔写了信,又让户房支出十两银子给周竹盘缠,让他早去早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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