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天城内将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从早到晚都不停歇，常满将要去参加的斗茶会就是其中之一。 只可惜大夫说常父和常母的身体状况还需静养，不宜外出，一家人相约在家过节。 常满吩咐众人将宅子各处的陈设全都按照习俗布置起来，每间房间门前两侧都摆上了三层高的花架，上面再排排整齐的放着盆栽，这些金黄色的菊花都是昨日闭店后，她令阿勇从花园里偷偷搬回来的，小院今天不开门，再放着就该浪费了。 窗台边上放的是颜色稀少的橙、紫、粉色菊花，前几日城内多了不少贩卖各式鲜花的花农，人在屋里坐着都能看到层叠舒展的花瓣。 玉扇给所有人准备了茱萸荷包，八颗小果子装在绣着腾云仙鹤的红色的荷包里，把小巧的袋子撑得鼓鼓囊囊，富贵吉祥。 郭宝盈给女孩子们准备了茱萸枝条，树枝根部插在发髻上，枝梢上挂满了指腹大小的红色果实轻轻晃动，芳香浓郁的气味萦绕全身。 常满感叹着古人过节特别有仪式感，然后全情投入了吃的怀抱，一早起来就闻到小麦粉和蜂蜜混合炸制的香甜味道，她循着香味来源直奔厨房，才偷偷拿了一块刚炸好的菊花酥，就被转身拿碗的吴婆子抓了个正着。 “小姐，您也不怕烫着舌头。”吴婆子哭笑不得，取了满满一碟子的各式点心，挥着手把她赶到厨房外面吃去了。 足足有二十四片花瓣的菊花酥外皮酥脆，枣泥内陷清甜；白色糯米粉糕里夹着赤红色豆沙的重阳糕细腻弹牙，晶莹剔透；沾满桂花糖浆的糯米糖藕甘甜软糯，汁水四溢；还有一个特意为她准备的中秋月饼，是蛋黄肉松馅的。 蛋黄肉松的做法是常满口述的，好在味道很不错，可惜只有玉扇凭着满腔热情无条件捧场。 “吴婆婆，中午我想吃咸口的。”常满放下空盘子，又端起碗。鉴于长高的原因，玉扇把所有的衣服都根据新尺寸更新了一遍，真正的量体裁衣，也就是不分大小号尺码啊！所以她已经愉快的忘记了长胖的事情。 吴婆子正在刷洗挥舞着八条腿的秋蟹，头也不抬地回着，“好勒，小姐喜欢的都有。” 常满蹲在厨房门外的台阶上喝豆浆，在相同的位置，做着同样的事情，和宋熙恒半夜偷偷在厨房煮粥喝的回忆涌上心头。她仰头看向晴朗的天空，天边浮云悠悠翻卷，忽浓忽淡，竟是慢慢拼出了少年骑马飞奔的英俊模样，她哑然失笑。 还记得阿恒留下的联系地址是在什么地方吗？ 京城，崇永坊，扶风街！ 她只听了一遍，但不用回想就能脱口回答。 她三两口喝完豆浆，跳起来拍拍手，轻松愉快地跑回二进院去了。 郭宝盈在桂花树下边踱步边背介绍词，表情严肃得像是高三学生，她已经决定等店铺开业之后就每天去店里守着，常满还会付她看店的月钱。 常砚和常夫人在另一边小声讨论着扎纸鸢，以往每年他们全家都会一起到城郊的华松山登高望远，放飞纸鸢来庆祝重阳节。今年虽不能成行，但该有的纸鸢还是不能少。 玉扇在收集树上洒落下来的桂花花瓣，洗净再晒干，可以酿新一年份的桂花酒了。 难得的休息日，常满放弃了看账本，在一旁铺了纸开始练字，她用的字帖还是宋熙恒送的那一本，越写越顺，字体的神韵已有五分相似了。 大家各做各的玩了一阵子，时间接近午时，吴婆子端上满桌热腾腾的菜品，一家子坐在厅堂里一起用午饭。常满和郭宝盈面前是刚刚蒸好的新鲜螃蟹，再配着菊花酒，满口鲜甜。螃蟹性寒不适合病人食用，常父和常母面前的是一锅奶白色的羊肉汤，温热御寒，滋补养生。 安逸的睡了个午觉，常满换上一身淡雅的素锦长裙，乘着马车前往太白楼。 太白楼，一栋临江而建的七层高木楼，是淮宁府城内的第一高楼。 今天早早的被禹州三座府城的茶商联合会包了下来，斗茶会还未开始，门窗里流淌出影影绰绰的古琴声。 饮茶是□□人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斗茶原本是茶农间评选新茶品序的方法，后来喝茶愈发盛行，上至士族官绅，下至人墨客，相约着比较独家收藏的茶饼，无不爱上这个雅的比赛活动。 常满递上帖子。 小厮边引着她往里走，边摸着脑袋暗忖，这次斗茶会受邀前来观战的要么是人雅士，要么是禹州茶商联合会的成员，她看起来哪一种都不是，手里的帖子竟然是描着金边的最高等级！ ‘叮’清脆的铜铃声响起，斗茶开始了。 三位身着飘逸长袍的男子各自分立在并排放置的三张长
桌后，七位担任评委的宾客坐在他们对面，知府崔大人老神在在地揣着手坐在评委之中。 他们各取自家团饼茶中的一小块，仔细用微火烤制炙后捣碎，放入石墨中碾细。 徐云生坐在三楼的高台上，介绍道：“常老板，斗茶的规矩有三点：一看茶汤色泽是否鲜白，纯白者为上品；二看茶汤汤花持续时间，长者为上品，三品茶汤，香醇悠远者为上品。” 常满感激地冲他一笑，她还从未见过这么正式的斗茶，满脸好奇地向下张望。 三人的一举一动里透着优雅的美感，漫画手一样细长的手指稳稳压在茶碾的两端，均匀地推动滚轮，再筛出均匀细腻的茶末，他们的进度相差不多。 茶末需要以少量热水调和茶末形成如溶胶一样的粘稠状态，再先后七次加入热水并用茶筅击拂茶汤。 男子们开始观察放在小火炉上的汤瓶，手掌大小的扇子摇着控制着火势的大小，广袖轻扬，提起汤瓶注入热水，茶筅顺时针搅动茶汤。 常满惊叹地看着他的指尖一会跳跃，一会转圈，像在茶杯沿口上点出一曲动人的舞蹈，最后把茶汤注入用热水烫过的茶盏中。 她倚在栏杆边，看着依次排开的三盏茶汤思索，黑里透着些褐色的茶盏表面浮着浅色茶末，下面是混合了茶末的茶水。 茶汤以白色为最上等，汤花的颜色依据茶汤的颜色而来，那越纯净的黑色的茶盏越能衬托出茶汤的纯净白色，有杂色的茶盏容易影响对茶色的判断。 常满敲响许久没有声响的系统：你有黑瓷的配方吗？ 【有，定窑黑釉瓷、建窑建盏瓷、吉州窑黑釉瓷，你要吗？】 常满：要啊，不要我问你干嘛！ 【拿能量值来换】 常满：我还有多少剩余的能量值？ 【前两天的收入不错，加上先前的余额，你还有32天能量值，兑换任意配方需要200天能量值】 常满：32减12等于19，也就是我辛辛苦苦努力了一个月，赚了能量值还不够兑换一个配方？你也太黑了吧，这三种明明都属于黑瓷，我要的是黑瓷配方啊！ 【你算错了，还得加上我们用掉的能量值，再说我给的也确实是黑瓷配方】 常满：……，那打个折？ 【本系统概不打折，概不赊账】 常满：…… 这是不能随意消费了。 她想起徐云生主营茶叶生意，对斗茶很有了解，还和她的瓷器生意不冲突，转头问道：“徐老板，我有个关于斗茶所用瓷器的问题，方便请教一下您吗？” 徐云生抬了一下右手示意她随意。 常满开口，“我看最终盛放茶汤的三只茶盏都是同款的黑瓷，这是由斗茶会的发起之人准备的吗？” 徐云生点头，“这场斗茶用的黑瓷产自禹州江都府的邵氏瓷厂，釉面大多为黑褐色，光泽如漆器很是漂亮。” 常满哑然一愣，没想到他对在自己眼里看起来有些普通的黑瓷茶盏评价这么高，顿了顿才缓缓说：“若是……我有釉面颜色黑得更为纯净的茶盏……” “等等，你说什么？！”徐云生一下打断她，猛地起身走到她身边，“除了青瓷，你还有更纯净的黑瓷茶盏？！你有多少我全都要了！” 常满摇头，“还没有，若是黑瓷有市场的话，我可以回去试烧。” 徐云生张了张嘴，她都还没试烧过就敢说能有更好的黑瓷？还把试烧新瓷说得像是回家吃饭一样稀松平常？ 他勉强压下震惊，“我保证若是你真能烧出更好的黑瓷，瓷厂的生意会比你的新青瓷还要好上许多倍，□□上下没有不喜爱喝茶之人。” 常满眼里带着疑惑，“喜爱喝茶的人，不一定喜爱斗茶吧？” 徐云生转身回到桌边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一口，自信满满地说：“这你就错了，喝茶是一件充满风雅的大众活动，而斗茶的乐趣不在于斗，在于雅玩，淮宁府的各家茶楼，几乎天天都有茶客斗茶。” 【刚才这几句话就收获了一天的能量值，黑瓷你值得拥有哦~】 常满：……，兑换吧，要定窑黑釉盏。 【兑换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