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儿身子不好,性子懒散些,喜好看侍弄花草甚么的,向来不爱管底下的杂事儿
如今年纪又没到,大娘子势必要多留她几岁,才舍得放出门子。
这样一来,知了只要进了二姐儿的院子,好歹能待上个五六年。
二姐儿院儿里共一个奶妈妈,叫圆妈妈的,管着上下,平日里摸得清姐儿的性子,用几成热的茶、吃几分甜的糕儿,何时小睡,何时爱醒……记得牢牢实实。
但一份心神怎好来管那多事,又要伺候着姐儿,又要管着底下人。
欧氏便提了一个大丫鬟上来,教她帮着管事,便是丁香。
有了丁香,圆妈妈便放松了许多,伺候姐儿就更放心了,时日一长,丁香在底下人眼中更有脸面。
下头的小丫鬟,看着风势二面倒,甚至因着圆妈妈心神都放在姐儿身上,不耐烦管着她们,丁香还要更主得了事儿些。
渐渐地圆妈妈使唤小丫头总跟丁香有冲撞,有时使了这个去做这事儿,她道自己不管这个;有时使唤那个来搭个手,她道丁香吩咐她手上有活儿。
圆妈妈觉出不对味儿,立时分出神去管底下的丫头。
那头丁香得了势,怎么不想着在二姐儿面前多亲近,偷偷记下二姐儿的晨起晚睡。甚至玩的甚么,喜欢甚么,都拿得清楚了,趁圆妈妈去管底下人,又贴到二姐儿身旁伺候。
摸出二姐儿喜欢侍弄药草,更是自己个儿去学了来,多的不会,药草怎么晒,叫个甚么名儿,爱干的还是爱阴的,都晓得。
倒教二姐儿倚重她去。
圆妈妈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又回过头来同她斗法,只是为时已晚,二姐儿眼前已经少不得丁香了。
圆妈妈气得要死,此后更是将二姐儿守得比从前还要紧,轻易不教其他大丫鬟贴近她。
二姐儿对谁都是淡淡,连圆妈妈都劝不动她,丁香投中她喜好,偶时她便在欧氏面前多说了几句好话。
欧氏便道,丁香要是好,说不得等明年年纪大些,升作二姐儿院的二管事,同圆妈妈一道给二姐儿作陪房管事,底下再提个大丫头上来伺候。
丁香自然喜得心里比吃了蜜还甜。
付妈妈当时就在一旁,听得真真的,欧氏的性子她也明白,这事儿十有八九可成。
只要丁香的管事作上了,底下的二等丫头提了成大丫头,不就空出位子了么。
她想得好,老早同圆妈妈,甚至丁香都打好了关节,只要丁香一挪了位置,便教知了塞进那二等丫头的位子。
有她付妈妈在,又通了关系,旁人敢说什么?
可就坏在钱娘子这事儿,周娘子做得漂亮周全,眼尖胆儿又肥。
娘子从前眼睛里哪里见得着她,那日回去忽地说要将周娘子给二姐儿作二管事。
急得她嘴上都冒了燎泡儿。
眼睁睁看着周娘子进了二姐儿的院,占了丁香的位子。
付妈妈是气她,丁香是恨死了她。
吹了二姐儿这边的位置,付妈妈蔫儿了几天,缓过来才怪自己太浮浪,没稳的事儿都进心去,难怪这么多年一直在娘子身边作个梳头妈妈,没得黄婆子有脸。
她定下神,就重新给知了捉摸着能沾得上的位子,偏巧四姐儿院儿里空出来一个,难得的好时机。
从前欧氏和这几个妾室水火不容的,哪里见得自己的人去那边,如今年纪上来,人倒是平和了,底下人关系也舒和了不少。
四姨娘娘家是个破落户,一家亲戚都指着老太太接济,又没得甚么陪房妈妈。
因而四姐儿身边的管事妈妈永妈妈都是从外头聘来的,不如春雨陪着四姐儿久些。
付妈妈同永妈妈有些交情,先去求了她,才知道这位子已教春雨许了谭霜了。
知了过几日就九岁上,错过这位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好差使,她又不肯知了进娘子的院儿,等年岁大了,知了说不得要做个粗使的丫头。
挣扎了几天,她便来寻谭霜求情,舍下这老脸。
谭霜听完也是一阵语塞。
想不到她给周娘子支了个招,竟然兜兜转转,成了这许多变动,知了这差使飞了,说不得自己还有几分关系。
付妈妈对自己有恩,知了更是个性情纯善的,何况这事儿与自己还有关系。
谭霜想了想,自己确实没有理由拒绝付妈妈,只是回想起春雨同自己说了有这位子给自己时,当时她心中那点子高兴劲儿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嘴里滑过两分苦涩,就当是还她们当时对自己的一场善意了。
谭霜对付妈妈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会与春雨说个明白,就说是我这边不大妥当,不便去了,知了进去了免得春雨多想她。”
付妈妈听罢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她也怕谭霜不答应,毕竟自己当时只是跑一趟的事儿,而霜丫头如今要放弃的,是自己的大好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