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王平安归来,定王府开宴接风洗尘。
定王在二楼小酌,看着楼下摆开的一桌桌宴席,几个年过花甲的大人相互举杯,庆祝这次化险为夷。
背后人声响动,听得侍女俯身道:“见过世子殿下。”
定王于是回头笑道:“兰音,你来了,可要来饮一杯?”
叶长生俯身道:“见过殿下,长生和大人们已经喝过一回了,风寒刚愈,不好再喝,望殿下见谅。”
“啧,你我之间不必讲究这些虚礼。”他摆摆手,屏退左右,侍女们喏了一声退下去。
叶长生斟酌着开口:“殿下在金陵究竟遭遇了什么?回信说得并不清楚……殿下是发现了什么吗?”
定王看着他,笑容温柔:“兰音,你总是很聪明。”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佑和十五年的金陵宋知府案?”
佑和十五年……
“佑和十五年因夏汛毁堤,数万人受灾,圣上派人理事,发觉金陵知府贪污受贿,因此打入天牢,该知府后畏罪自杀,死于狱中。”
“不错。”定王举起酒杯,杯中琼浆玉液轻轻摇晃,轻浅的液体倒映出定王深沉的眉眼,他轻声道:“兰音,你不觉得奇怪吗?仅仅三年,便再次决堤。”
叶长生一怔,“殿下的意思是……?”
“佑和十五年啊……”
从定王府出来后,他还有些恍惚,定王的声音回旋在脑海里,一字一字在攀咬着他的心。
“……那知府不知是被人陷害还是也掺和了贪污一脚,被推出来挡刀,不过不要紧,这幕后的贪官才是最紧要的。”
“听闻兰音你的三叔是金陵一富,与官府中人多有往来,便是一点这贪官的底细都不知道么?这贪嘛,大家都是心照不宣,水至清则无鱼,但是贪出人命来——可就不好了,你说是吗?兰音。”
叶长生脸色苍白,手紧握成拳。
——你们的本家在金陵,礼王的势力也在金陵盘旋,竟这般巧?
定王是在怀疑他们家。
“世子爷,您怎么了?”
侍墨连忙扶住他,叶长生一连喘了好几声,才感觉到天潢贵胄的压迫感消失散去,他抓住自己的领子掐出痕来,又慢慢松开:“……没事。”
他稳了稳心神:“娇娇的头面取了吗?”
侍墨忙不迭答道:“早吩咐人取了,已经放在马车上了。”
“那就好……”他长舒一口气,“今天是娇娇的生辰,还是早些回去吧。”
剩下的事情……也许还要叫上父亲来问,也许还要牵扯到西府的人,毕竟金陵的事……
——天高皇帝远,礼王鞭长莫及,必有疏漏之处。
少年冷冽的眉眼浮现在眼前,他字字珠玑说的却不止是礼王的事,还有叶家。
天高皇帝远,叶家也是鞭长莫及,金陵由叶听泉管理,而叶听泉又往往只和叶听寒对接,他和父亲对金陵本家几无把控之力。
他脸上的神色一点点冷下来:“……我真是糊涂了。”
因为今年是多事之秋,加之金陵水灾,田庄铺子收成不好,因此叶明珠的生辰宴只好小办一场。
叶明珠在揽月台盛装打扮,准备出席晚上的家宴,每次梳头她都是闭着眼睛去感受梨花的手法走向,感觉这次的手法有点陌生,她皱了一下眉,睁开眼睛,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梳上了百合髻,有点怔然。
“怎么不梳双髻了?”
梨花梳好形状,正在旁边的妆箧里挑选发簪,“姑娘大了,不好再梳以前的发式了,姑娘觉得这个发式如何?不喜欢的话,梨花就再梳一个别的。”
“不了……别麻烦了,就这个吧。”叶明珠有点怅然,过了今天就又大了一岁,时间从指缝里溜走得很快,前段时间女先生还和她说,等她过了十四岁就请辞回江南去照顾年迈的父母。
听说女先生要走,她还有点舍不得,起初上她的课只觉得累,可几年下来也培养出了些感情。
“姑娘,好了,你看看。”
叶明珠转了转头,镜子里的人也跟着转,金簪镶嵌的红宝石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发出别样的光泽,她脸上的婴儿肥褪了一点,下巴已经开始露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