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个假期,徐缓都在警局与寺庙间来回。笔录做了好几回,每次与那个男人对证,他总是忍不住大发雷霆。余下的时光,他日日攀登C城的名山,去松林掩映间的古刹为伊莫祈福。
伊莫转到了重症监护室,性命无虞,不过一直深陷昏迷。徐缓如约不再见她。可是佛祖啊,他跪在蒲团上,双掌合十,请保佑她余生平安。
在这之前,从此以后,他都没有再信佛。
“先生,我看你每天都来,如此虔敬,想必是求姻缘。”
守香火的僧人见他又一次大汗淋漓地进殿,忍不住和气地搭话。
徐缓报以微笑,“我是来断姻缘的。”
伊莫从漫长的溺水感中醒来,已不知今夕何夕。她下意识想揉揉鼻子,试图驱除呼吸机留下的不适。身体僵硬,她连这点力气都没有。莫妈妈见状,放下削到一半的梨,拉着她的手只是哭。
“我们差点以为,你要随你外婆去了。”
“徐缓呢?他还好吗?”这是她朦胧中所能想到的第一个问题。
莫妈妈的脸色稍显为难。“他没事。”
“是么,那就好。”
“警察说了,他是正当防卫。无论如何,他的出发点在救人,不会染上任何劣迹。还有行凶的人,现在也被羁押了。他是有前科的混混,这次法院一定会重判,我们耐心等着你爸的消息就好。”莫妈妈抚着伊莫的脸颊,“再也不会有人伤害你了,放心吧。”
他会好好的。伊莫缺乏思考力的混沌意识只明白了这一件事。她松了口气,闭上眼。
伊莫清醒后的住院期,探病的人络绎不绝,徐缓却一次都没有来过。伊莫起初觉得奇怪,疑心莫妈妈是不是对她撒了谎。一次次给他打电话,每回都被自然切断。耳鸣严重的时候,机械女声重复得她头大。短信和消息发送过去,都石沉大海。她终日盯着屏幕,直到莫妈妈以辐射重、于身体恢复无益为由劈手夺去,消息弹窗仍旧全无回音。
她问何翼凡,“你兄弟不会身亡了吧?”
“没有啊,能吃能睡能开黑。”
她不明白,她不明白,惹徐缓生气的事她一件也没有做过,他为什么突然间像蒸发了一样。或者,只是对她如此。她不甘心,趁莫妈妈不在,翻到了朴之予的电话。
话接通,一阵摇滚乐率先撞击鼓膜。伊莫把手机拿远,“你们那边在干嘛?这么吵。”
“在朋友家聚会啊,难得人多。”
“噢。那徐缓,他也在吗?”伊莫攥紧被角,小心翼翼。
“他不在,前几天出去度假了。”朴之予口气轻松。
“前几天?”
“嗯,前几天。”
所以,你不是没有时间来看我的对吗?只是,不想来罢了。不要轻易打破我千辛万苦为你找的借口啊,混蛋。
“好。帮我转告他,等他回来,我想见他。”
朴之予沉默了很久,久到伊莫不得不拿近手机确认,电话的确还通着。“伊莫啊。”
“嗯。怎么?”
“徐缓也没有那么好,我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前赴后继的,到底看上了他哪点。长得帅?皮囊喂狗还行,当饭吃就不妙了。或许在我看来,他并不适合你。与其患得患失地承受着他在未来给你埋下的痛苦,不如及早寻找另一种更能给你安稳幸福的可能。就这么简单。”
“对呀,他是个烂人,烂透了。行踪飘忽不定,心意忽冷忽热。”伊莫苦笑。“可我没办法不喜欢他。”
“他是我的发小、死党,你是我的同学、闺蜜,我能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们。”
“医生来做检查了,下次再说吧。”她不愿让朴之予为难。
挂断电话,朴之予叹口气,拖把椅子翘起二郎腿。“把声音关小点儿!”她大吼,音乐声立刻降下来。
“这样真的好吗?”她问与她对坐的人。
“当然不好,你的暴政总有一天会被人民起义推翻。”徐缓被朴之予的分贝震得堵住耳朵。
“别给我打哈哈,我问你这——样——真——的——好——吗?”她抄起一卷卫生纸砸向徐缓。
“有什么不好?”纸带顺着徐缓的头画斑马线似的一路滚下去,他拨开,抓起信号提示灯不断闪烁的手机,看都没看一眼就连同旧短信一同删空。
朴之予睨他一眼道,“伊莫真可怜。”
“行了,别提她了,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