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夏雨悄悄地走到我身后,轻声说:“别动。”
我不明所以,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僵在那里。她把相机架在我肩膀上,卡擦一声之后,拿起相机背对背在我身后躲了起来。
“怎么跟做贼似的?”我问。
“害怕大妈说我侵犯她肖像权。”
飞哥理直气壮:“我吃得好,长个了儿长的快行不行。”
我和徐昊看这架势,保不准他还要说出什么不着调的话来,赶紧上前阻止,对着那位老大妈点头哈腰:“对不起您,我兄弟这两天没吃药,让您受惊了。”
大妈见我们赔礼道歉,气势更盛:“我就讲,有病赶快吃药,脑子瓦特了!”
“哟,您上海人,我同意,瓦特的确是坏蛋。”
她半天没动,显然是在琢磨我刚才那句话是何用意。片刻,拉过身后孙子的手:“咱们不在这玩,一群神经病!”
见她走远,我们长吁一口气,就地儿坐在滑梯旁边,享受此次战斗的胜利果实。
半晌无话。
武俊婷走上前拍了拍飞哥的肩膀:“可以,敢于跟中国大妈斗嘴,气势上还没输,简直令人钦佩。”
张珊珊拉着夏雨的手坐在旁边,没理飞哥,反而对夏雨说:“特别是敢于跟小朋友抢滑梯,应该有五厘米厚。”
夏雨正在拨弄相机,不解的问:“五厘米?”
张珊珊故意提高音量:“五厘米脸皮呀。”
飞哥这会儿没了刚才的劲儿头,怏怏的耷拉着头,对我们小声嘟囔说:“我只是想玩玩,又没想欺负小朋友。”
后来张珊珊承认自己的话有些过。
飞哥很大度,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今天出来玩,主要目的是开心,这些都是小插曲。”
见他又来了精神,我们也很高兴。
徐昊抱拳在胸:“现在弟兄们兵强马壮,苦于没有目标,请飞哥指条明路。”
“哎呀呀,”飞哥做惊恐状,上前拉住徐昊的手,“徐贤弟见外,一声大哥一辈子大哥,以后就跟我混吧。”
徐昊的样子好后悔,还是绷住没笑:“那大哥如今有何高见。”
他用手遥指远方:“既然已到此处,我们不妨去山顶的曲星大庙逛上一逛。”
我看着这两位在眼前一唱一和,苦笑着说:“珊珊,你不应该道歉的。”
飞哥说的地方,是公园山顶的一处道观。
那地儿我过去听曾徐昊讲过,确实有些年头,本来仅几间小瓦房,游客寥寥。突然有一年,公园修葺后大肆宣传,说它乃是曲星下凡所建。效果立竿见影,从此每年高考前求签祈福者络绎不绝,香火一年更胜一年,父母们终于找到了一个不用学习也能提高孩子成绩的好办法。
南山公园依山傍水,两条古道盘山而建,我们决定分兵两路,最后会师山顶。
我、夏雨和周延飞主攻左路。
固然十月,道路两边的植被树木仍是郁郁葱葱,只是偶尔可见红色的许愿丝带挂在上面,随风摆动。
我们寻路而上,愈往上走,红绿两色就愈加此消彼长,待到半山腰,俨然已经淹没在一片红色的海洋之中。
“真是为难这些树了,”夏雨驻足在一棵树下,那树看样子应该有些年头,盘根错节,两人合围都很难将其抱住,“佟雷,帮我拍张照吧。”
我上前接过相机,有些手足无措。
夏雨小心的问:“没用过?”
“嗯。”我有些不好意思。
她走到我身边,指着相机上的按钮,说:“你看啊,你要先调节焦距……还要挂上胶卷……然后右手边的那个黑键看见没,是快门,按下就行了。”
眼前的女孩儿温柔率直,山风拂过她的头发,是海飞丝的味道。
她忽然抬头看我:“怎么样,学会了没?”
“啊?”我回过神儿,“要不……要不你再讲一遍。”
她峨眉倒蹙:“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听?”
“听了,真听了,”我抢过相机,“不就是按快门嘛。”
她又踮脚把相机从我手中抢回来:“老娘信了你的邪,你刚才根本就没好好听。”
我靠近她,想把相机夺回来:“你看你,人与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呢?”
她见我上前,急向树后躲去:“已然丧失殆尽。”
我在后面追,她在前面跑,就这样以古树为中心做起圆锥运动。后来跑到没了力气,但谁都不想放弃,干脆喘着粗气,走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