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照慕被乱糟糟的形式和见微的气度所扰,如果不是这个青缨卫的话,她或许还没能瞥见古逐月衣领上金吾卫的荆棘困月图腾。
被绑着的人趴在马背上,古逐月看不见他的脸,但他可以肯定,那不是李璟。他见过李璟,李璟和这个人的身形相差很远。
“关我屁事。”古逐月拉开弓,对准了池照慕。
数十个青缨卫鱼贯前来,拦在了池照慕面前,数十把长弓拉开,羽箭上弦,对准了古逐月。
他们没敢放箭,这个流犯手里的东西不是俗物,也许他在死前放出的一箭都会威胁到池照慕的安危,他们不能冒这个险。
凶兽的呼吸声在古逐月的耳边越来越沉重,仿佛就是野狼伏在他的耳边,嗅着他的脖颈准备下口。
风亦尘在暗处看了许久,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发笑,一个毫无从军经验的马奴竟然让这么多训练有素的青缨卫束手无策。他踏着树枝,在林间轻盈地跃动着,不到片刻就出现在了池照慕的视野里。
青缨卫认得这个戴着面具的人,中途杀出的狼骑就是他带来的。
羽箭纷纷调转了方向,齐刷刷地指着这个站在树上的男人。
古逐月原本想看看他们指着谁,但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向上看,群狼从林间钻出的场景就让他失去了任何语言和动作。
袒露着胸膛的首领骑着头狼出来,骑着野狼的战士们簇拥着他,他们的脸上涂着诡异而令人不敢细看的图腾。
他们的手臂上额头上脖颈上,戴着粗糙而硕大的宝石串成的链子,野狼每走一步,那些粗糙的宝石就跟着晃动几下。
在各种战争故事里,最前面的这个首领只有一个名字:耶育泌。
耶育泌脖子上是一张完整的狐狸皮缝制的围脖,毛茸茸的动物皮挡住了他凌厉的下颔线条,他在高大的狼背上身子前倾,用撑着膝盖的手肘托着自己的下巴,直勾勾地盯着古逐月。
古逐月捏紧了自己的拳头,野兽和人始终是不一样的,但这种不一样,古逐月没能在耶育泌身上找到。
这个传闻中的狼骑首领,用打量猎物的如刀眼神,一寸一寸翻开古逐月的皮肉,想要一探其下装着怎样的心脏。
尉迟长阳要的人,就是这个跟着自己家小王子的普通将士。
耶育泌本来很是好奇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但再次见到,他更坚定了自己对他的判断。
无能,并且运气不太好。
池照慕看着耶育泌和古逐月长久地对视,自然而然以为这是个圈套,她推开了拦在自己面前的将士,反手握着长枪翻身下马,直接朝着古逐月走来。
“骗子!”池照慕手腕翻转,长枪在胸口横扫后被她单手握在身侧,“竟如此无耻。”
古逐月被枪身带起的风牵走了注意力,下意识回头看着一脸愤怒的池照慕。
“谁骗你了?”古逐月不明就里,“怎么我就无耻了?”
从启智开始,古逐月就发现很多人在面对比较强的对手时,往往会牵扯到物理距离上最近的无辜的人,也不是为了别的,简单地为了撒气的同时缓解尴尬而已。
明明阻拦这个池将军的,是自己身后的狼骑首领,但她非要骂自己。
在古逐月眼里,这就属于上述范围。
“你在此装作流犯,阻拦我军,”池照慕气势汹汹地往前走,“还不无耻。”
古逐月拉弓的手收了收紧,他不是很有教养的富家公子,和女人打架这种在贵族看来无耻的事情,在古逐月的心里并没有这个概念。
星辰之力在箭身上凝结,他对准了池照慕的眉心,面无表情地眯着眼调整目标。
银箭离弦而出的瞬间,冷火腾然而起。
池照慕挥着长枪格挡,银箭的箭矢正中枪杆,她双手握着枪杆,与天地育生的星辰力抗衡。冷火把金属的枪杆烧成了灰蓝色。
汹涌的无可实名的温度烧到了池照慕的掌心,比地心的熔岩还要滚烫,却又比极北荒原的冻土还要冰冷。
池照慕吃力地往前一推,松开左手侧身一挥,银箭改变了方向,向着一旁的古树而去。
古逐月没想过见微能在自己手上释放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就在不久前,他甚至都无法完全拉开这把弓。
冷火瞬间腾起,生在森林里不知道多少个年头的树木,一下随着光芒的寂落消散在天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