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让任由璃凰哭了好一会儿,他才哼哼唧唧地平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盯着罗刹打量了一番,虽然比自己壮实不少,但瞧瞧这张稚气未脱的小脸,想来不比自己大多少年纪。刚才璃凰是吓坏了,丢了师傅、迷了路、摔了腿,好不容易见着个人还被如此风风火火地带回了这么一处破茅屋,想想就害怕。现在哭完一通,缓过来不少,脑中开始想起师父常说的“遇事不慌,沉着应付。”,便又挺了挺胸膛:“多多多谢小兄弟带在下下山来,在下怕是摔得不轻,一时……行动不便,缓缓就走……”
罗刹不语。
璃凰歪歪脑袋:“小兄弟?”
罗刹不语。
璃凰尴尬地抿了抿了嘴:“小兄弟或许……不可言语?”
罗刹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依然不语。
璃凰追问一句:“小兄弟如何称呼?”
罗刹怅然地抬了抬头,称呼?他没有。于是他又摇了摇头?
璃凰吃不准他摇头是什么意思,本着遇事不懂便要发问的原则,有些来劲:“没有名字吗?”
罗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
这人别是个傻子吧?璃凰腹诽一句:“怎么会没有名字?谁还能没个名字?”
见璃凰不信,言语间还露出不悦,罗刹竟有些慌乱,他卑微惯了,特别怕人不高兴。
璃凰见状也觉得自己冒失了,看他这样不像撒谎,多半真是个傻子,师父说了,傻子都很脆弱的,于是璃凰的语气又柔软下来,笑盈盈地说:“不妨不妨,没有名字便起一个,见你人长得高大,力气也大,便叫你大个儿可好?”
到底百岁小儿,没什么大学问。
罗刹确实惊喜万状,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大个儿?自己有名字了吗?名字?有名字怎么会不好?当然好!他对着璃凰一个劲地点头。
璃凰自己也觉得甚是满意:“还能听懂我说话,不算傻得厉害,可惜了,就是不会开口说话。”
罗刹闻听此言,动了动嘴唇,却又黯然。他太久没和人说过话了,久到他自己的声音是什么样的他都不记得了。
璃凰不再管这些,自顾自把腰间的小包袱取了下来,里头尽是些草药之类,罗刹看不懂。只见他认真挑选了一些放在小手心里,然后一股脑塞进嘴里嚼了嚼,又吐了出来,然后拉起裤管儿,将手心里糊糊烂烂的草药敷在了已经红肿起来的伤处,疼得他连连倒吸凉气。
罗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一切对他来说太新鲜了。
璃凰从疼痛里缓过来一些,见罗刹这认真模样,还以为他对草药感兴趣,便有些骄傲地笑了笑:“家师乃天界圣人,潜心药理之学,救人无数!”彼时天魔两界各自忙于安内,倒是和平。
“此次来魔界寻些奇异药草是为研究大药之学……”璃凰本来眉飞色舞,说到此处却又扁了扁嘴,委屈上了,“在下……在下却走丢了,不知道家师能不能找到在下……若是找不到在下,他定是要着急的,他平日可宝贝在下了……”说着说着,又要哭似的。
罗刹听着,听不大懂,草药不懂、什么什么学也不懂、宝贝,也不懂。可看着眼前这个小娃娃又要哭了,他就开始发慌,往前伸了伸手,又不知道如何时候,便僵在原地。
璃凰见状,深吸一口气:“不行,不能吓着你,家师说了,遇事不慌!只是在下这腿伤实在棘手,药虽敷下去,起效却还等待明日,怕是要在你这……屋里叨扰一晚了,不知碍事否?”
罗刹连忙摇头,只要他不哭就行。
于是,璃凰便在这间小茅屋里住了下来。入了夜,疲惫的小璃凰早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罗刹支着脑袋看着他,这小茅屋从没人进来过,往日侍婢送吃食也都只是草草地丢在门口而已,更别提有人同住,太新鲜了!
直至夜深,罗刹也才伏在一边睡着过去。
可才睡下没多久,罗刹就被一阵喧哗吵醒,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人提溜着衣领拖了出去,他的衣料几乎与破布无异,人还没拖出去多远,领子一裂,他就摔了下去。
茅草屋外已经围了一群人,皆是区邑族中之人,罗刹没见过几个,但是认识他的可不少,这会儿有一半是恶狠狠地瞪着他,又有一半正看戏似的。罗刹对这些恶意的眼神倒是不陌生,往日接触得最多的那位侍婢也是这个眼神。他想要爬起来,可才刚支起身,却见人群中怒气冲冲地走出一个高大挺拔的人,对着他便踹出去一脚。这一脚气力极大,罗刹连连滚出去好几圈,眼看着要滚到围观的人脚下时,那侧围观的几个便像躲瘟神一样纷纷往后退开。
罗刹疼得脸都皱在了一起,一口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有些忐忑地往屋内望去,还好,小璃凰并未遭受他的待遇,而是被一个老翁抱着出来的。老翁穿的也是一袭白衣,身边还围了三个看起来比小璃凰稍大一些的子弟。
小璃凰睡眼惺忪,定睛看见自己在老翁怀里,呜呜呜地就先是哭了一通:“师父!”
罗刹听到他喊出这一声,才松了一口气。不过到此为止,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躺在地上,看见方才踹他的那名男子走到了老翁身边,颇有礼节地说道:“是老夫管教无方、下人疏漏,竟让这妖孽惊到了小公子,还请神医赎罪!”
老翁倒不像是个难讲话的,正要开口呢,怀里的小璃凰却先是一声惊呼:“大个儿!”
他看到不远处,大个儿正倒在地上,脸上还有了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