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慈将还在滴水的伞往内一收立在了一旁 “蔡姨” 妇女闻言有些惊诧的抬起头来，眼神有些不确定 “陈慈？” 她凑近了看 “哎哟，还真是，这都多少年没见着，都快认不出来了！” 她有些激动，转身从不远处拖了个凳子拉她坐下 两人对方坐着个男人，陈慈觉得有些面熟，想了一会儿突然记起来，这是李耐静的男朋友，她给她发过照片，见到真人，这是第一次 男人冲她一笑，算是打过招呼，随后默默继续低垂着头，坐在位置上心事重重，满脸愁云 一副受训的样子 李耐静爸妈十分亲热，拉着陈慈家长里短，无外乎工作恋爱婚姻和工资，她都含糊应付着 中年妇女仍旧不死心，打算刨根问底 “画画？” “画画能有多挣钱？” 陈慈客气的笑 “没多少，随便画画” 女人叹了一口气，随即说教 “你也应该像耐静一样，考个有编制的工作，铁饭碗，一辈子不愁，画画就当个兴趣好了，本职工作的话终究有点不务正业，你还和我们耐静差不多大，可以······” “妈！” 李耐静一下截断她的话 母女对视一眼，女人急到 “你上什么火，我这都是为你们好” 李耐静不耐烦 “人家不用你操心” 这话说道点子上，女人这才不得已闭嘴 陈慈总觉得这家里的气氛有点说不上来的怪异 一旁的李耐静突然偏头问她 “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 陈慈努努嘴 “回了趟老家，这不、被雨淋了” 裙摆黏答答贴在皮肤上，湿鞋里的脚趾黏哒哒的像摸了一层润滑油 一双布拖鞋踩多了水都快泡发了 李耐静没忍住一下笑了 “你没事大晚上回哪里干什么，不是早没人住了吗？” 陈慈提着裙摆，捏出一手的水 “没事儿，就是随便看看” “对了，你们的房子卖了？” 李耐静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对” “反正也没人会回去住，现在的农村十室九空，住着也没什么意思，特别是晚上还怪吓人的” 陈慈抬眼 “就卖給许敬南？” “嗯” 陈慈点点头 “人少也挺好的，我想把放街上的画具都搬过去，一个人住着还挺清净的” 李耐静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 “你该不会是去追债吧？” “不至于吧你，就欠你这点钱，他现在人还挺本分，会还的” 她这话说得还怪有意思的，陈慈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意思是以前不本分吗 她没追问，只笑道 “不是因为这个” “纯粹因为环境清幽，适合我睡觉和工作” 湿了大半的脚底透着凉意浑身泛冷，陈慈巴不得立马冲回家冲个热水澡 “鞋湿完了，滑溜溜的不好走路，你不有车吗，想找你把我送回去” 李耐静还没开口，对坐的男人就急切的接话 自从进屋，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可以，正好顺路，我也要走，就一起吧。” 陈慈看他一眼，点点头 到街上的距离不算太远，走路半小时的路程开车甚至都用不了十分钟 李耐静将陈慈放下后载着男友利落掉了头，开到中街停在了一家小旅馆门口 这是一天来两人少有的独处时间，张诚没有立即下车，李耐静也没出口催促 车子彻底灭了火，熄了灯 细雨飘在车窗上，水珠太小一时化不下去，在玻璃上面凝结成一片片点状的水珠，得益于内外的温差，两人的呼吸片刻成雾，连挡风玻璃都变得模糊 在这紧促的空间了压抑了片刻，男人才斟酌着开口 声音柔和，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明天我就先回贵州了，店里忙
，不能离开太久。” “嗯” 李耐静点点头，看他一眼 “需要我送你去赶车吗？” “算了，太早，你还有早自习，我在街上坐班车就行” 简短的对话后车里又再次陷入短暂的死寂 “你买房不是还差十万首付吗，刚才路上我给你卡里转了，当真喜欢，就定下吧。” 李耐静有些惊讶的盯着他，无言的张了张口，最终只吐出一句谢谢 这原本是张诚准备的彩礼钱，它的作用本不应该用于此 “我给你写张借条吧，明年年底我就还你。” 李耐静说完便侧身去拿自己放在后座的挎包，那里面装着她的备课本和笔 张诚坐在副驾驶不发一言的看着他的动作，待她重新坐回位置打算打开包包拉链的时候却一伸手按住了她的手腕 “不用了，别说是借，就算是送你，我也是心甘情愿，不用这个” “我每次来，只要一提结婚的事，你家里人都会拒绝我，每次都是一样的借口，起初我觉得可能是因为我没钱，那只是一个谦虚的、拒绝我的推辞，但现在我发现真的不是” 张诚自嘲的咧了下嘴角，心酸的问句不知道在问对方还是在问自己 “所以，体制内的工作就真的是那么重要吗？是不是就算我赚再多的钱，也还是配不上你！在你家人眼里也还是一个屁！？” 李耐静颓然的坐在位置上，双手紧紧的握住方向盘，双眼盯着车子前方，明明只是一片黑暗，也不知自己的认真的瞧些什么 “再等等，行吗？” “呵” 又是一模一样的答案，男人像是被气笑了，开了门，翻身下车，走得决然 —— 陈慈洗完澡浑身舒服后才安心躺到床上，想了想摸出手机给许敬南发了条消息 看了两眼阳台上的夹克和金鱼，顺手拍了张照发过去 手机一阵颤动，许敬南摸出来，只有简短的 ‘到了’ 两个字 没有署名的号码象征着这人不在他的通讯录里，心里却不陌生 手机握在手里发呆，没一会儿又震颤两下 许敬南点开，是两张图片，背景的天空昏昏暗暗，屋里亮着柔光，是他那件黑色夹克，还有露台上的玻璃鱼缸 他记得，里面那金鱼，是不久前他帮她套的 手机熄屏甩在一旁，和衣躺在床上，想来是快入夏，天气也越来越燥热 没过一会儿他又坐起身，将短袖脱下随意扔在床尾，乱糟糟的床面折射出他同时乱糟糟的心境，即使才从浴室出来，里面的凉水似乎也没起到什么大作用 陈慈盯着屏幕等了一阵，没等来回复，干脆扔了手机往阁楼的画室去 还是上次那副画了一半的躯干 她慢慢的回忆起给她递水的那双手，起形、描摹 头状骨 钩骨 三角骨 月骨 ····· 第二日，陈慈难得早起，趁她舅还没出门，向着他要了老家的钥匙，提了一句搬去那里，赵明没多想，知道她职业特殊，确实需要一个好的环境，问也没细问 陈慈想着先去打扫卫生，前脚还没出门，就被她外婆一把拉住 “你先不慌” 老人扭过背，将背后的木框扔给她 “你喜欢吃家里的腊肉，上次不是说多熏些，等你走的时候好带上” “正好对面你老姨说家具厂里的废材堆多了，你去捡点回来，正好能用上” 陈慈推脱着想要拒绝 “改天吧~老人家，捡柴嘛，哪天都可以的” 不料老人根本不给面子，甚至拿拐杖拍她 “去去去，快去！人家都说了好几天了，废柴虽不值钱，可周围好多人家都喜欢呢，抢着要，每年熏肉都少不了” “你去老家打扫个屋子而已，迟点也没关系” 眼看铁定脱不了身，陈慈只得不情不愿出门 穿过马路，走进铺面打过招呼才开始往楼上爬，老式步梯，又窄又暗，安的又是声控灯，没走几步就得跺跺脚 过了几分钟她才气喘吁吁的到楼顶 木门不算宽，她抬手试了试，被由内而外上了锁，推不动 不得不改为敲门 “谁？”
一道略显厚重的男声顺着门后传来 陈慈隔着细小的门缝往里瞧，思考了下开口 “捡柴的。” 许敬南听这声音先是一愣，随后很快恢复正常，将手里的工具丢在一旁站起身来去给她开门 透过细窄的门缝，陈慈看不出来人的脸庞，却只觉得身形格外熟悉，等门一开，一下有些呆住 许敬南看她一眼，转身走了 还没彻底入夏，这地方早晚温差还那么大，男人居然光着膀子没有穿上衣，陈慈见他并没有丝毫冷意 左肩上的伤口像是才拆线不久，还有些狰狞 ，但比起他另外一只手臂上的疤痕而言，明显不够看 男人半蹲在地上，面前是一张接近两米宽的长方形木板，一对龙凤已经刻了大半，只剩下尾身的一些细节 陈慈盯了一阵 雕的极好 陈慈挪步来到他身边 他四周还堆着不少这样的木板，上面雕刻的式样多有不同，花草虫鱼皆有，可惜还没有上漆，不然会更加灵动 陈慈看了一阵，只觉得这雕刻的笔法隐隐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很漂亮。” “这些都是你雕的吗？” 陈慈看着眼前的一堆半成品偏头看他 许敬南没回答她的问题，重新从地上站起来，抬手往几米开外一指 “你要的东西在那里，都堆在一处，有些多，你可能要多跑几趟。” 陈慈点头 男人隔她很近，顺着他抬手的动作，她能看清他呼吸时微微起伏的胸膛，小麦色，腰间精瘦，略有薄肌，几乎看不见赘肉 她面露惊喜，一时没忍住，将手掌附了上去，惊叹到 “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