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自虐的后果就是第二日,我昏昏沉沉的身子彻底倒下了,高烧不退,即使喝了郎中好几副药,始终迷迷糊糊醒不过来,最后请了宫里的徐太医,徐太医也无药可施,他直言郎中的药并没有错,至于我为什么不醒他也说不清。自然了,这些都是事后流云告诉我的。
屋子里,墨誉躺在床沿边,半拥着身边的女子,一小口一小口喂着黑乎乎的药汁,女子面孔烧的通红滚烫,睡颜不安地蹙着眉,时而痛苦地**两句,药汁也是吃一半淌一半。
他紧紧握着她灼人的指尖,多想问问她哪里痛,多想温言软语地安慰她,可是她就是不睁开眼睛,就是听不见,就那样毫无生气地任他摆布。还记得她佯装端庄却总是古灵精怪的美眸,娇滴滴地蹭着他胸膛撒娇的可人模样,一切好似幻影在脑中一遍遍流过,想抓却再也抓不到。
他一想到那日她摔在地上受伤无助的模样,一泓清水冰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他就痛的全身僵硬,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他是怎么了,再生气也不可以说这么没分寸的话啊,他的小子衿难道是会背叛自己的人吗?明知道不是为什么当时不能控制自己脾气,他是真的好后悔。
“让开,我要给我们小姐擦身子了,她最喜洁,她会不舒服的。”流云一脸冷漠,无视尊卑地说着。
墨誉也不生气,只是吸了吸眼眶中滚落的男儿泪,哽咽道,“放下吧,我来。”
流云看着眼前这个钢铁汉子落魄含泪的侧颜,有一刻的失神,恨恨嘟囔了一句,“小姐这般掏心掏肺地对你,你都对她干了什么。”说罢,翻了个白眼,出了屋子。
待我醒来的时候,只觉着身体像是被人掏空了,软弱无力,全身发干发燥,想要动动指尖都觉得费力。
屋外正是阳光明媚,照着屋中浮尘游弋在空中,懒散而美好。流云正趴在我的床沿上,睡得不省人事,看着他疲惫蹙眉的模样,我知道她约摸是很累了。
我浅浅吐出一口气,还是把她吵醒了,她原本迷迷糊糊的眸子瞬间惊喜地闪着光,“少夫人您总算醒了,吓死流云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无力地眨眨眼,“先扶我坐起来再说。”
她掖了一个大迎枕在我背后,又端了温茶伺候着我润了润喉咙,我才觉得恍若重新活了过来。
“少夫人您可昏睡了有三日了,高烧不退,大家都急疯了,那日您和殿下到底是怎么了,回来就病成了这样。”
她从外头端来清水,一边唠叨着一边替我仔仔细细地擦着身体。
我勉强靠着她换了一件清爽的中衣,复又半趟在软塌上,只是无精打采地冲她摆手,“以后都不要再提那日的事情。”
流云一怔,只好咋舌应了。
“我生病可有通知叶府?”我继续懒懒问。
“没有,殿下说告诉了叶府惹得夫人伤心,少夫人知道了心里肯定自责,所以还没说。”流云见我说几句话都是气喘吁吁,不禁上前来给我轻轻抚着背。
“那就好,暂且什么也别说,等过几日我身子好了,也过了正月十五,我们就回叶府,这几日你有空就收拾收拾我们的物件吧。”我说了这么几句已经觉得眼冒金星,累极了。
流云听罢惊得睁大了眼睛,支支吾吾地开口,“为,为什么?”
“别问。”我说着开始闭目养神。我不觉得我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我嫁入王府,离开我的家,跟一群毫无关系的生活在一起,改变自己的生活习惯,相夫教子,因为什么,因为这个家里有一个他,我深爱的男人,可这个男人一旦不在把我放在心上,那我当然没有必要继续迁就。
“少夫人,那个翠翠姑娘昨儿个殿下已经打发走了。”流云凑过来好言好语地劝着。
“走了吗?”我心中一动,冉冉睁眼。
“嗯嗯嗯。”她连连点头,“走了,就是殿下这几日也是衣不解带地亲自守在这里,喂药,擦身都是殿下亲自服侍的,殿下对少夫人还是情意深重的。”
她说了一大通,可见我依旧禁闭双眸,也就不自觉禁了音。
流云又请了郎中,断定我已经退烧无事,又用了半碗小米粥,昏昏沉沉间,又要睡过去了。
突然,外头吵嚷着跑进来一个人。
“你家主子醒了?”焦急的音色带着颤抖,因为喘息甚至破了音。
我自然知道来的人是墨誉,可此时此刻我不想见到他,更没有心力与他争辩什么,于是,翻了一个身,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继续休憩。
只闻得轻手轻脚地在我身边坐下了,也不说话,似乎就是单纯地坐着,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屋内始终一片静谧,只听得到我们此起彼伏默然的呼吸声。
我身上实在躺的懒了,觉得应该起来屋子里踱两步松松筋骨,于是旁若无人地坐了起来。
他这才有了动静,见我扶着床棱想要站起来,噌地傻乎乎地立了起来,一个箭步就要来掺我。
“让开。”我也不生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是冷冰冰地盯着他握在我手腕间的指尖。
他也不敢违逆,怯懦地松开了手。
“你身子还很虚,要小心一些。”他一边犹疑地说着,一边张开双臂在身后手忙脚乱地护着,生怕我摔了。
围着屋子我走了三圈儿,觉得腿脚舒坦不少,转而坐到了窗边,支起半扇窗棱,透透气。
外头夕阳西下,橘橙色光影在天边微弱地照耀着,空气透着一股冷清的味道,院子几棵矮子树杈上还零零散散系着红丝带,门口廊檐下也挂着通红的小灯笼,我这才记起,快年节了,忍不住问了一句,“今儿个二十几了?”
“今天是除夕。”他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面带愧色。
“啊。”我兴致缺缺地又趴在了桌沿上,唏嘘地笑了,“原来都躺了三天了。”
“容玥。”他正襟端坐,青目沉痛晦涩,突然唤起了我的闺名,“那个翠翠我跟她没有半分关系,是副护军参领为了巴结我,故意先斩后奏搞出来的事儿,在南下时,他便时时向我推荐这名女子,可是我发誓,我什么没有做,我更没有答应他什么,我真的没想到他会把这姑娘送到你跟前,你相信我。至于我,我为什么让她留下,其实,其实是为了气你。”说到这里,他低眉敛目,启齿艰难,“因为我回京途中便收到消息,说你为了救你母亲,晚上入宫求了皇上,皇上一路抱你去了连玥殿,我,我便受不了了。”
我也不答,只是枕着手臂平静地看着他说话,两行清泪默然而下,无声地滑过眼角,落入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