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侍卫营出来,天色已尽暗了。马车摇晃着,向着明月庄前行,途经白日里经过的热闹市集,此时已是灯火阑珊。
不知道皎儿和阿乔今日玩得可还尽兴?明月想着,带着笑轻叹了一口气。
“奶奶在想什么?”春环伶俐,察觉到这一声轻叹,立即关切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夜色阑珊,四下寂静,有些困意了。”
“哎,”春环听了,也叹起了气,“本来想着,这几日得闲,奶奶你终于可以好好休养一番,谁知道又是奔波整日。”
“怎么,”明月笑着侧目,逗她道,“你嫌累了?”
“冤枉啊!”春环忙睁大了眼辩驳,“我这是心疼奶奶身子。这绸缎庄,米面行,侍卫营,一处处的都不让人省心,眼看您这身子越来越薄……”
“无碍,”明月一字一顿,打断春环,“你这丫头,还不到二十的年纪,怎么整日里唠叨个没完,倒像个五十的老嬷嬷了。”
“奶奶休要打趣春环了,但凡你多顾念一点自己的身子,春环也不至于这样……”春环嘟着嘴抱怨,可立马又想到什么,话头一转,问道:
“不过奶奶,春环倒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请教?”
“何事,你说。”
“今日在绸缎庄里,奶奶给平王府的信上写了什么?竟能解这错染布料之危机?”
“危机得解与否,还要看平王府那边的态度。”明月沉声道,“我在信上如实说了绸缎庄此番纰漏,又给王府提供了三个选项:一是接受这泛青莲微光的布料,二是宽限半月工期,容我们织出坯布重染,三是退单;再针对这三种选择分别附上了相应的赔偿罢了。”
“啊?竟是如此……”
春环恍然大悟,似是觉得不可思议,喃喃道,“我还以为奶奶您想到了什么妙计,让那王府的以为这补染的料子就是他订下的呢。”
“哪有什么妙计。”明月轻叹,“从商为人,不必事事利己,最要紧是真诚二字。”
春环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思索一番后又道:“要是明日去了那米面行,也能如今日这般,用真诚之法就好了……”
明月闻言,侧头笑着看她。
“兵来将挡,明日到了那米面行,还要你助我呢。”
说笑间,车夫吁停了马,朝厢内恭敬说道:
“夫人,姑娘,到了。”
马车停下,明月被春环扶着下了车,一抬头就见到明月庄的大门前立着两道身影:一个高挑单薄,负手而立,一个精瘦挺拔,抱臂在前,正是皎儿和那谢家二公子。
此刻这两人面上神情紧绷,气氛紧张,似乎是在商议什么十分紧要的事。
她心下疑惑,面上却挂上一抹淡笑,迈步朝二人走去。
“皎儿,谢公子,”明月说着,微微屈膝颔首,向那谢二公子行了一礼,复又对妹妹说:“夜里寒凉,怎么不邀谢公子进府里用茶?”
“夫人,不必了,”谢慕行见了明月,朝她拱手,紧绷的神情舒展成一个谦逊温和的笑,“如今时辰不早,谢某也该回府了,告辞。”
谢慕行说完,翩翩然向明月行了一礼,又抬眸看了一眼蛟二,便转身离去。
待那碧青色的身影渐远,最终隐没在道路尽头的夜色之中,明月才转向蛟二,柔声问她:“今日冰嬉大会如何?玩得可还尽兴?”
皎儿的事,若是想说,自会说与她听。明月想着,并没有追问方才她与谢慕行说了什么,而是满脸期待地等她分享今日游玩的心情。
蛟二眉头仍紧蹙着,听了这一问才回过神来,回应道:“嗯,今日河上十分热闹,河岸市集上东西也丰富。”
“阿乔呢?”
“她先进去了,说要把那油煠鬼热热,待你归来品尝。”
明月拉过蛟二的手,凑到她面前笑问,“太好了,我正好饿了!可是芝麻馅的?”
蛟二见了她这一笑,也舒展了眉目,点了点头,“是的,阿乔再三叮嘱,要那老板给炸了个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