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毋澍却摇了一摇头,道:
“师姐你与师兄去罢,师傅走了,我就留在此处与师祖、慧娘过年。”今年留在观中的人是极少的一年,如此,她便也不去同阿宁小七过年了;
况且观中还有许多新入观的师兄弟,未归家去的,总是需要有老弟子照料一二。
流云有些沮丧,嘟着嘴地道:
“澍儿,我一人去哪有意思啊,不若我也不去了吧。”
虽说她已经许多年没有去过建邺了,但毋澍不同她一起她又觉没趣。
毋澍还要再劝,流云说他先去问问师傅有何安排再说,便出门去了。
慧娘突然担忧地道:
“澍儿,这些年来毒渊中的人倒是没有再贸然寻来的意思,不知是否在暗自谋划些什么。我怕……”
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毋澍的蛊至今未解,她始终是极为不安的,况且那些人不可能会就此善罢甘休,这些人,就好似,好似在等一个机会。
毋澍神色微微一沉,道:
“我觉得我是时候要寻机会去趟西蜀了。”毋澍跟慧娘提过自己的生身父母可能是蜀地中人的事。
慧娘担忧道:“可那处,毒渊中人时常活动。”
蜀郡地处大兖最西,正是交界处,鱼龙混杂,各处人马出入,连知府也得经常出兵镇压,正是因此,蜀郡的知府并不是随便一人就能胜任的,须得是在那处浸淫多年之人,但也心照不宣地存在着连官兵都睁一眼闭一眼的特殊“对待”。
毋澍势必要去的,母亲的突然暴毙,亲身父母的死亡,这些上一世她所尘封在心底的疑惑,不久的将来,她定然要亲自一一揭开。
寒夜愈发的寂静冰冷了,毋澍披着斗篷要回自己的房里去,她手里拿着提灯,此时此刻除了鼻头外,连露出的几个手指都已被冻得通红;
其实她本可以不提灯,因着见霄山的冬日,月亮极其明亮,不变天的夜晚,总是星河烂漫;可慧娘总是让她带上一盏提灯。
就如今夜,今日是初十,依旧是清光散落满山。
这光亮与满地雪白交相辉映,目光所及连附着一层冰膜的枯枝上头的纹路都能瞧得一清二楚,如今,在慧娘的千叮万嘱下她习惯了夜晚总是提一盏灯,仿佛可以用来驱散些静夜独行的孤独感。
从慧娘那处回房的路不远,今夜却显得格外漫长;毋澍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那月,高高悬挂在静谧的夜空,想着这月会否同自己一样,漫长的岁月里会时常感觉迷茫与寂寥。
突然,寒风忽起,只是几瞬,忽起又忽逝;有些不寻常,毋澍极警觉,右手悄悄伸进了衣袖,这是她特制的毒针,一直随身携带,一旦有居心叵测的人近身,则可以使其毙命当场;
毋澍不动声色,全神贯注竖耳注意所有可能的轻微动静,本身的听觉天赋加上这几年的修行,她此时的武艺已经达到了上一世不可能达到的程度;在观里与师兄弟切磋时却总是习惯保留几分力。
气息近了,毋澍心头紧了一紧,这陌生的气息,不是观里的人,并且,内功修为极高;她完全没有把握,只能尽全力一击;可她又想,见霄山也并非是个中高手便能随意出入的。
这念头出现的瞬间,脖颈后便袭来了寒意,毋澍换左手单手提灯,迅速低头侧过身子,同时右手灌注满内力,几根毒针朝寒意逼近处精准射出。
那人灵敏翻身躲过那一击,银光一闪,几根毒针瞬时钉在了远处霜雪包裹住的银枝之上;毋澍正过身蓄力朝对方右肩一掌劈过去,却落了个空;
那人轻巧避过,微微掠起退到了几步之外。
毋澍只恨身上没带把剑,她提了一口气,双臂舒展,脚尖点地作起势,凌空而上便飞身上前再次抛出毒针,毒针在半路却被什么东西击落,那人在这瞬间已逼近了来。
对方身形如鬼魅,毋澍还来不及反应,已飘然到了她身旁;毋澍左脚后退半步,身子侧转欲提腿击退对方,只这时一根冰凉之物抵住了毋澍的脖颈处,提灯啪嗒一声掉落在了蓬松的雪地上;
太快了,毋澍感叹到,她自认为连大师兄她都有把握十五招之内胜,但这人,就只用了几招,若是对方想要她的命,她已然早已血溅当场。
但显然,她运气不错,因为她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即使在冰天雪地中,这股清冽的气味依然十分明显。
毋澍身形不动半分,只语气冷冷道:
“甘拜下风,祁大公子。”
毋澍连续呼出几道雾气,一时间模糊了五官轮廓;
祁韫看不清楚,只觉面前之人似影似仙,看不清,摸不透;
身后之人没有立刻动作,等待半晌,毋澍才觉冰凉之物渐渐离远了去。
毋澍不动声色退出去半步,离远了才抬眸看清了眼前之人,原本就身量很高的人,如今已是更加高大成熟了;
五官相比五年前更加精致,一双眼中盛满了她解读不出的情绪,似笑非笑,似敌似友,容易让人思绪混淆;
就比如此刻,毋澍看着对方左眼下的黑痣,微微失了神,这人从头到脚,都这般的令人……难以忽视;
对方就只静静立在那处,依旧是碧色衣衫,穿着极其单薄,肩宽腰细,似乎一丁点严寒都感觉不到;身处冰天雪地却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此人的武功造诣,估计到了她不敢想象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