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州近来二十余年,从无战事,兵将皆怠懒,殊不知,在二十余年以前,发生过一起大战,彼时亲王造反,连州主城失陷,几栋城墙倒塌为一地砖土,险遭屠城,百姓束手无策之时,来了位游历天下的神秘胡女,在这人的指点下,当地官员终于发现此地玄机。
原来连州在曦国地界一枝独秀,分为主城与四座小城,实是天人妙计。主城立于高山前,两侧各立两座小城,由东北、西北方向延伸至山脚下,小城不小,只是位置略逊于主城,因此五城联立,充作这山的护卫屏障。
旁人见山既是山,胡女指出这山其实暗藏磁石矿,官员半信半疑,但不试上一试,便只剩死路一条,于是带人挖山,意外发现一条陈旧的矿道,稍加修缮以后,朝里一探,果真是数不尽的磁石矿。
其实并不是这女子多么料事如神,而是她比人家多了几分巧思。连州百姓几乎不用指南针,因为各城所在已经指明了方向,用不上这多余的物件。
东胡是在近二十年才一统统归于王庭,二十余年以前,还是一团乱,疆域自西南到东北,游行之时要是没个指南针,难保不会在茫茫的大草原和荒沙之上丢失方向。
正因此,这胡女的指南针在连州失灵已久,借此推测,才寻着这座磁石矿。
恰逢援兵到来,拖延了反贼不少时日,连州的新城墙,便是在那时混杂了磁石铸成,有了这天然的优势加成,何愁不能御敌。只是那官员为人板正,认为自己在此任官十余年,如井底不识天下为何物的青蛙,反正孤家寡人一个,干脆辞了官位,游历天下去了,辞官次日,当即与胡女夫妻二人拜别,胡女偕同她的汉人丈夫去往其他方向。
两人走前,那汉人男子慷慨解囊,将自个儿身上带的金银分给城中贫苦百姓,胡女亦是如此,捐出不少样式独特的珠宝首饰,看着是毫不心疼,反而带着几分欢喜,想来是即将与心爱之人拥有新生活,便不在意抛却身外之物,只是欢喜难耐罢。
这官员后来又与这汉人男子重逢,受他所托,做了昏晓堂的教先生,这时候的他对此二人深感敬佩,若非此二人的洒脱与自由,教他生出抛却无趣过往的勇气,哪里还会有这个见多识广又心境清明的他所在。
此人,便是姜乔二人在昏晓堂初遇的那一位,无意间烧了自己胡子的先生,也是他,识得姜义必然会成为这一城的主事人,于是将此消息告知,才得以成就今夜的计谋。
话说如今的连州主城,无需兵械护卫,有这一面磁石墙便足矣。
磁石墙虽有点作用,可也不是四面八方的铁器都能吸了去,只因姜义提前部署,在城门口高高地拉起一条条极细极韧的鱼线,又埋伏几个人,每有箭矢攻来,将那线一拉,再趁势一拨,铁制的箭头便飞往城墙而去,哐哐接连许多声响,姜义本人安然无恙,甚至周边还多了几个与她身形穿着很是相似的女子。
几名女子其实是麦子、白露和另外两名学堂里寻来的女学子,姜义身形较其他女子更加高大,所以这几个人肩窄的缝两块棉,腰细的缠两块布,这就跟了来,几人自不同方向飞来,正如影踪难测的鬼影,飘渺无所依。
姜义施展轻功,飘飘落在李有才帐子门帘外,使了内力一掌呼出,门帘应风而动,帐内烛火在同时灭了干净,剩余丝丝缕缕的残烟与李有才一般瑟缩着抖动不止。
“不是我……不是我害死你的……你别找我!”
正是场面恐慌,时机恰当之时,姜和忽现于帐内,无声息靠近李有才,手中钢筋利爪,晃荡着,一步一摇,清脆的声响如千万斤的重锤砸在他脑中。
只听姜和开口说道:“李有才,舌头不想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拔了。”
冰凉钢爪触上面皮时,他叫喊得凄厉可怖,直喊道:“我说!我说!”
他试图换个方向躲开,可被拘在帐子一角,堵住所有去路,只好颤抖着声线,说道:“是她那个汉人丈夫!是他告密的!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这话说完,他便彻底吓晕了过去,兄妹二人一路无言,回了客栈。
进了屋,姜义率先开口,说道:“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查……”
姜和道:“你为什么就是不能过一会安生日子!”
他压抑着怒气,问道:“你说你看上这个男人,行,那我帮你一起想法子把他带回去,可事情即将结束,你又开始追究前尘往事,这是何苦呢?”
姜义道:“何苦?姜和,查清真相,让自己活得明白些,哪里苦?我倒是觉得,你前二十余年里为了两头欺瞒,费劲心思,而我认贼作父,活得无知又纠结,这才是苦。”
姜和微微讶异,登时明了她这话并非激将,当年种种,他终究没能瞒住。
姜义道:“江湖儿女,有恩报恩,有仇寻仇,是你教我要做个坦荡人的,怎么到了自己这里,就变得优柔寡断了?”
姜和沉思半晌,末了无奈道:“你娘让我保护好你,我以为助你远离是非,便是最好的活法,却不料你本人就是个制造是非的最大根源。”
他举起那只钢爪,这爪只是几条折弯的铁条松松地连到一处,不止是何缘故,竟吓得李有才这样轻易地说出真相。
“母亲死于一人手下,此人手上功夫非同一般,江湖人戏称他为‘钢筋铁爪’,只因他一双手比精铁还要强劲,使得最得心应手的一招便是‘纤纤擢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