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弘泽没有急着叫温杋起来,停下笔瞧了苏喜一眼。只一眼苏喜就明白了,行礼告退,他知晓是两人要谈话,出门时将门也顺道带上了。
等苏喜出了门,慕弘泽连忙起身来到温杋面前,没有立马接过她手里的名册,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扶起来,担忧的问道:“怎么过来了,你身子可好些了。”
御花园中将近晕倒,又昏迷了三日,怎么也都传到慕弘泽耳中了。夜里来瞧过温杋几次,那时候她的情况并不好。
现在看着倒是瞧不出什么,但慕弘泽清楚温杋最擅伪装自己,没有医师亲自来报,他实在有些不放心。
他亲自扶着温杋让她在次位坐下,之前慕弘泽见过的几位高官与慕弘泽商讨国事都没有坐着,可见对温杋的不同。
此时殿内没有其他人,温杋也没有拒绝,御花园和陈凌的争吵想来慕弘泽应该都知道了,他们之间对于张家总要再谈一谈的。
“回陛下,今日醒来,现下已经大好了,陛下不必替奴才担忧。”回过慕弘泽刚才的问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拿过名册慕弘泽也没有急着查看,将名册放在桌案上。
莫名的两人都没有开口,温杋再等着慕弘泽先开口,而慕弘泽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目光触及名册,仿佛陷了进去。
温杋也不急,依旧沉默不语。
慕弘泽沉思了不知多久,长长的舒了口气:“子衿,或许陈凌劝你,会是不想你太过疯狂,沉溺杀戮。可我劝你,只是为了朝堂大局,因为朕是皇帝。”
“奴才知道。”慕弘泽为一国之君,哪怕是他自己也不能任性而为,这件事温杋从来都是清楚的,所以她没有怪过慕弘泽。
慕弘泽知道温杋不会对她有怨,主仆之间原本是没有理由解释这些的,可他和温杋之间从来就不是单纯的主仆关系,“我曾答应过你,要替你报仇,是我食言了。”
此时此刻他们已经全然忘却了两人的身份,只作朋友,伙伴,一同长大的知己。温杋听出了慕弘泽话语中的愧疚,连忙打断:“陛下为奴才做的已经够多了,奴才不敢奢望其他,那日的话奴才没有骗你,不论陛下做何决定奴才都不会有异议。”
皇家对温杋有大恩,无论慕弘泽要温杋做什么她都能无怨无悔,哪怕是这条虚无缥缈的性命。
话说的极为诚恳,自慕弘泽登基后温杋便不在他身边伺候,他们二人已经许久没有这么平心静气的谈过话了。
话既说开了,慕弘泽也不过多纠结,他们之间向来如此,只是今日难得相谈,慕弘泽也想多问些:“鲜少听你提及旧事,对于张家,你可还记得什么。”
只是普通谈心,温杋倒也没有什么好忌讳的,放松身体微微靠着椅背,思绪也跟着放空:“那时奴才太小了,许多事情都忘了,依稀记得奴才与张刖曾定过亲。”
只一句话就让慕弘泽足够震惊了,“奴才家与张家是世交了,幼时张南途还未到京都任职时两家常走动,也曾见过张刖。依稀记得那时母亲让我唤他兄长,奴才的哥哥还不高兴了许久,他总觉得张刖是来抢他妹妹的。”
“不过,也算是吧。”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温杋笑出了声,“可能是见我们玩的好,就定了娃娃亲,若是不出什么意外,现在奴才已经嫁作张家妇了。”
温杋也以为说起这些往事她至少心绪会有所起伏,未曾想到今日说了这么多,温杋却并没有任何异样。
原来这些压制于心中多年的旧事也能轻易说出口,那些她以为无法触碰的曾经如今也能揭开了侃侃而谈。
困住她的从来不是从前,而是她自己。
慕弘泽知晓萧家被人诬陷灭门惨死,却不知道这背后的张南途与萧家还有这样的关系,竟差一点就做了姻亲。
慕弘泽还没有经历过背叛,此刻也心有所感,他沉吟道:“子衿,不论如何,张南途我会交给你,不论你要对他做什么,杀了也好,折磨也罢,都随你。”
温杋听后连忙起身伏地跪下,诚恳的感激道:“奴才谢过陛下。”
见温杋又跪着,慕弘泽皱起眉,她身体不好,怎的说一两句话就跪下了。他抬手让温杋快起来,“我不愿瞒你,确实不想对张家赶尽杀绝,张刖此人有才,我查过他,与他父亲不同。京中权贵中心有鸿鹄,还算清明的没剩几个了。你我虽大力从科举中选拔人才,可他们终究底蕴不够,要与世族相抗实在艰难。”
“张刖此人有才气,也足够聪明,以张家之事作为把柄让他为皇家办事,他会是一步好棋。何况你此次出宫不也是想知道他到底该不该杀,只是子衿,我要愧对你了”
既要张刖为他办事,自然不会诛杀张家一族,怕是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惩诫。如此也自然不能让温杋对张家赶尽杀绝。
温杋明白,也已经想通了。萧家之难由张南途一人而起,也该止于他一人。至于张家其他人,不问不看已经是温杋能做到的最大让步。
苏喜在殿外通报:“陛下,冯太傅求见。”
冯玉祥曾为太子师,如今也是帝师。冯太傅博览群,才华灼灼,可谓彩承殊渥,流传必绝伦。冯玉祥名下弟子无数,就京中朝堂内也不少,说是桃李满天下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