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卿觉得不对劲不单单是现在,还有这辈子和谢婉眠相处之间的点点滴滴里发觉出来了。
其实他很早就感受到了,感受到了夫人骨子里对自己的疏离,前世他的夫人只在他的面前柔声唤他夫君,很少叫他二爷,这辈子却是反了过来;前世他的夫人对于他的触碰眼底都是带着光亮的,这辈子却是淡漠处之。
他的夫人不及上辈子那么爱他了。
爱都是浮于表面,他只能看到夫人做着妻子应尽的义务,除了这些便没别的了。
可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二爷?”轻软的嗓音唤回他的神思,他再次将视线放回到了谢婉眠的脸上。
少女容貌倾城,虽已梳了妇人鬓,但难掩其眼眸流转间跃动的光,柳眉生的纤细如黛,恰似远山里的浮动云雾,她美的令人惊艳,细细瞧去宛若观赏了一幅山水墨画,只是她周身给人的气质却没了上一世那般的好相近。
孟鹤卿看着杯中茶汤清亮的铁观音,一时也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谢婉眠只觉得他有些古怪,想着自己的目的便开口道:“二爷,我想要这几日都出门。”
“不急,等案子结束你再出门。”孟鹤卿小啜了一口,便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梨花木小桌上,他的手指轻叩在桌面上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最终才开口道:“过些时日是春猎,祖母邀请我们二房去,你感兴趣吗?”
春猎?
谢婉眠想起上辈子自己忙着开始学习管账和照顾婆母的事情,自己也是没有去成,这次去玩玩也未为不可,毕竟时光大好,她又何必浪费在这深宅大院里?
“好啊!”谢婉眠欢欢喜喜地应下。
孟鹤卿似是有些诧异地挑了挑眉,但很快便恢复了淡然自若的神色,他拢好袖子起身,只淡淡回了个“我知晓了。”
门外的丫鬟婆子将水备好后,便纷纷退了出去,孟鹤卿不喜自己沐浴时有他人伺候,而她谢婉眠也没有上辈子那么殷勤去碰壁问对方要不要自己伺候更衣沐浴,喝了杯水,便准备往床上躺。
她困了。
但这时,孟鹤卿清冷如玉的嗓音传了过来,“可否麻烦夫人伺候我沐浴更衣?”
谢婉眠准备摸被褥的手悬在了半空,这可不像孟鹤卿的行事作风,她只好咬牙切齿地转过身,再望过去时脸上已然变成了温婉妻子的笑,“二爷之前从未让我伺候。”
“我肩膀受伤了。”他说的简短,但谢婉眠心里却是百转千回。
这要是被张氏知道,还不拿着这条处处挑她的错处?她倒也不是怕张氏,只是觉得对方责备起人来和唐玄奘念紧箍咒似的,上辈子她没少听。
一想到这儿,她也不好再回绝,乖乖离开了床去伺候孟鹤卿沐浴更衣。
入了盥室,孟鹤卿伸平双手,他身形修长,谢婉眠比他矮了两个头,毛绒绒的脑袋也只及他的胸口处,葱白纤细素手绕指轻压在球路带上,动作利落,褪去外衣时她需要垫脚,孟鹤卿先比她快一步弯下腰好让她够得着。
等到衣裳尽数褪去,孟鹤卿这才跨入浴桶里,水雾弥漫,他的长发也浸湿在了水中缓缓散开。
谢婉眠拿着水舀往他身上淋,坚实的肩膀上一道被砸伤的淤青借着烛光彻底看清了,尤其是他这样冷白的肤色看着也越发的清晰,她轻声问:“二爷这伤是何时弄得?”
“今夜捉贼人时不小心磕碰的。”
“是否需要用药油揉去?”谢婉眠看着孟鹤卿闭目的长睫问道。
孟鹤卿顿了片刻,下意识准备拒绝,到了唇边却是“好。”
两人说完这话,便再也无话,本身孟鹤卿是个寡言的人,谢婉眠上辈子还会找话题,这辈子她只想着快些结束找被子睡觉,哪里有闲工夫说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刚才问要不要擦药油的事情了……
谢婉眠将帕子拧干后又给他擦拭,她有些昏昏沉沉,直至孟鹤卿起身时水珠溅落在她的脸颊处,她才有了些许清醒。
孟鹤卿没有穿上衣,而她看着男人精壮而又线条流畅的肌肉时难免有些脸红,她尽量迅速将帕子拧干,而后别开视线递到他的面前,“剩下的还是二爷自己擦吧。”
良久,孟鹤卿才接了过去。
而她还未跨出去,身后却忽地传来了男人倒吸口凉气而痛苦的颤音。
谢婉眠僵住了脚步,也没再往前走,径直转身走了回去。
“你怎么了?”谢婉眠没想到自己再看过去时就看到孟鹤卿的唇角溢出了鲜血,他细长有力的手指抓着浴桶边缘,面色青白,喉结微微滚动着。
谢婉眠万万是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连忙跑了过去。
浴室还未打扫,刚才溅了不少水,她又跑的快直接就要摔倒在地上,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手臂将她一揽,她才免于摔跤。
可她整个人却紧紧贴在了孟鹤卿的怀中,而他未穿上衣,唇角沾着微凉光滑的肌肤,她轻轻抿了下唇,又觉得臊得慌赶忙往后退了一步。
可看着孟鹤卿摇摇欲坠的身形,她立即拿起干净的上衣给他穿上,这才伸手去搀扶。
“你这是受内伤了吧?”谢婉眠上辈子老是吃药,医术自然也学了些皮毛,指腹搭在孟鹤卿的脉搏上就开始诊脉。
孟鹤卿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夫人满脸焦急的模样,唇角也勾起了几分愉悦的弧度,“也许……”
谢婉眠皱着眉。
什么叫也许?
她嗔怪地看了眼孟鹤卿,却撞上了那幽深眼眸里翻涌的情愫。
“先扶你去床上,等会儿我替你叫大夫过来瞧瞧。”谢婉眠努了努嘴,扶着他往床上走。
“不必这么麻烦。”孟鹤卿看着她娇小的身体搀扶着自己往外走,尽量不将所有重量压在谢婉眠的身上。
谢婉眠不答,把人扶回到了床上,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抓住了手,“夫人不是要给我擦药油吗?”
“你受了不止外伤,内伤看起来也很严重,得赶紧医治,我可不想当寡妇。”谢婉眠没好气道。
孟鹤卿听到这话,眼睫不自觉地颤了颤,薄唇轻启,“那若是我死了呢?”
谢婉眠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死’这个字就觉得刺耳甚至有些恼怒,她像是只扬起爪子要哈气的猫儿般,玲珑剔透的眼眸瞪着他,“那我就另寻新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