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秦歌在医院漫长的等待了三天,终于,宋哲楷在第三天的时候勉勉强强的睁开了眼睛,但是还很虚弱,不太能说出话来。
这三天里我曾偷偷的去过四叶的安置点,没有李海北的身影。
虽然我心中着急但是宋哲楷的身体状况实在是使人担忧,我和秦歌也没有着急问他。
不过宋哲楷虽平日里瞧着木纳了些,却是个聪明人,他瞧出了我整天无精打采的样子,便猜到了几分。
“你怎么了?”他问。
我叹了叹气,道“李海北失踪了。”
他起了起身,好像在想着什么。
秦歌说“宋哲楷,那天怎么了?”
宋哲楷说“我是地下组织的人。”
秦歌说“我知道。”
“但是。只是表象罢了。”
“怎么说?不会...你早已经知晓了这次暗杀计划,所以才千方百计的叫我出去,实则是是为了杀掉想杀我的人?”秦歌说。
“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李海北会在那里?”我问
“我的确想杀掉那个人,只是他比我想得要狡猾,他对我也有所防备,所以我被他抢先打了一枪,至于李长官应该是早都察觉到那人不太对劲,所以一直都在留意他的举动,因此那天才会出现的。”他缓缓的说着。
“那你知不知道李海北在哪里?”我问。
“不清楚,我被打伤了之后就见李长官追着他跑了,李长官失踪了虽然凶险,但是以他的能力应该是不会逊色于那男人的,想必应该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我趴在病房里的窗台看外面榕树上的鸟儿,春意正好,那榕树也抽了芽,密密麻麻的阳光穿过枝桠,我开了窗,徐徐的风吹起窗帘,把我的刘海吹得乱糟糟。
李海北,在哪里?
在我一度陷入沉默的这几天里,我脑海里反复的思考这个问题。
从前因为懒散我一度抗拒思考那些为难我的问题,如今我却思考得如此努力,可是,尽管我思考得这样努力,这个问题依旧没有结果。
秦歌一门心思照顾宋哲楷,两个人说了许多以前的事情,我又搬着板凳坐在他们旁边把这些缠绕不清的故事听了一遍,宋哲楷依旧安静,偶尔点点头,我时常发着呆。好在有秦歌这里才显得不是很沉闷。
我每日都坚持向医院的各色人打听消息,但是这些消息大多支离破碎没有一个关于李海北。我兜兜转转找到了秦青莫,他也没有李海北的任何消息,只是说四叶现在乱得很,朱家和其他几家都有重新选长官的意思。
秦青莫特别叮嘱我不要回去。
我终日里漫无目的的在杏口各处闲逛,偶尔瞥见和李海北相似的男子我都会走上去确认一下,只是他们一回头我就会被无尽的绝望吞没。
我遇见过一位和李海北长得十分相似的男子,那男子就在人群之中站着,他的侧脸和背影和李海北完全一致,我怀揣着期待一步步的走向他,我说“李海北。”
他满脸疑惑的回头看我。
真的很像,只是眼睛不像,李海北那双浓墨般深邃的眼睛太难得一见。
我头一次在大街上泣不成声,我说,我的李海北呢?
他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我。
他拿了一张纸给我,我抱着膝盖哭了许久。他是个好人,站在我旁边站了一会,见我稍稍好些了才走。
我想起了以前我在桃木看电线杆的那些日子,那时的痛苦大概是源于没有人为我贴寻人小广告,而我此时的痛苦却是我连一张李海北的照片也没有,我连一张寻人启事都没有办法为他贴。从前我落难的时候总是有他出现,现在他生死未卜我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总说我冒冒失失不懂事,我只当他是同我开玩笑,现在却真切的觉得确实如此,我从出现的那一刻就给他添尽了麻烦。
也不知道他对我可以独当一面的信任从何而来,他说他没有看错人,语气坚定得令我甚至都要相信自己或许真的可以有一天和他比肩,然而那天总是遥遥无期。
我陷入了新一轮的颓唐当中。就像南极北极的极夜,甚至更加漫长。
距离我最后一次见到李海北已经过了整整三个月,我没有办法回到四叶,朱自昂如愿当上了长官,四叶的敌意在李海北消失了之后变得张牙舞爪,他不在,世界都变了。
六月,盛夏。我告别了秦歌和宋哲楷。
我踏上了一个人漂泊,一个完完全全没有李海北的独自流浪。
关于我要去哪里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我也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只是告诉秦歌,我要去找李海北去了,可是我又应该去哪里找他呢?
又是个无解的问题。
我走之前剪了个利索的短发,刚刚齐到我的耳朵,我望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深陷,面颊消瘦,过了好久我才恍惚认出自己来。
行走于各地的城镇时常有人会叫我“小伙子。”我大多礼貌的笑笑,时而觉得自己当个小伙子也不错。
日子过得艰辛,我靠着离开的时候那点食物勉勉强强过了一些时候,后来撑不住了的时候我就到各地找了几份短工做,只够养活我自己。
不仅仅是我的日子艰辛,世界也逐渐的显现颓败的趋势,物价高得惊人,我偶尔混进各地的救济所门口长队里领一些吃的东西,这才吃得饱肚子。
我像朝圣者一般笃定的往前走着,有时候会直接穿过一整个城市,有时侯会在一个城市停留好多天,磨破了几双鞋子,看见过无数个和李海北有着相似面孔的人。
越走越远,直到最后有人不知道有四叶这个城市的时候,我才察觉到自己已经走得太远太远了,远得我都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
于是我终于下定决心在这里稍作停留。
这个城市气候潮湿,离海不远,我租了一个破破烂烂的小公寓,靠着海,房间的窗户总是飘来似有若无的咸味,总是有红色的大蚂蚁爬上我的床,房间的灯摇摇晃晃,我站在凳子上换了个新的灯泡,我这才能在闲暇夜晚迎着这咸涩的海风看看那些我从一个二手店买来的。
我帮着一个开杂货店的大妈看店,杂货店很小,我和那大妈都是沉默寡言的人,枯坐一天,我的工作也算是完成了。
此时距离我最后一次见到李海北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