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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天命三囿升平心

白鹤鸣虽然走时脸上并无异色,但内心却是已经萌生出退意。她心想,倘若这修坝之事从头到尾都是他们姓段的想出来的计策,自己又有什么可掺和的?左右西南都要死人,她还不如带着青羊先行离开,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至少还能帮上马冬梅和俞岱岩这两位真正需要救助的病人。

这时天色已晚,再去挨家挨户地劝离百姓显然是事倍功半。况且白鹤鸣刚与段兴智对了一掌,虽无大碍,内力却是消耗了不少。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回城与胡青羊说一下今日发生之事,商量下是否还要继续留在赵賧。

左思右想,转眼间已经回到客栈,白鹤鸣正欲推门,却感觉后方有股子力道传来。她下意识地往旁边一躲,只听得女子“唉哟”一声,这才恍然认出来人是胡青羊。胡青羊也是走得慌慌张张,见前面那身影像是白鹤鸣的样子,便贸然伸手去碰,谁料脚下一绊,差点摔了。好在白鹤鸣虽有心事,反应却不满,马上搭手拉住了她。

“青羊。”白鹤鸣见胡青羊满脸焦急,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青羊见到白鹤鸣,忙道:“白姐姐,不好了!我……我们今日进城联络线人,那线人和我们说,大理城内洱水这一夜间竟上涨了二三丈,不少湖边的房子,已经……已经被淹了……”

哪怕上游堤坝已经有所损毁,这水也不应该上涨得如此之快!

白鹤鸣眉头紧皱,道:“上游的堤坝已经崩溃了吗?之前段升平和我说的是,大概再给我们十天时间准备,上游才会炸堤,水位怎么涨的这么快?”她不免想起落日之时自己所见的景象,巨坝之下,兰沧江水平静地流淌着,甚至没有一丝风浪。

胡青羊摇头道:“不知道,上游没有消息……”说起来,白鹤鸣这次入西南找蝴蝶谷是刻意往偏远的地方找的,因而还没去过大理城。而胡青羊虽不住在城里,从小到大还是进过不少次城的,因而线人略加描述,她便能想象出城内的景象。

夜风寒冷,白鹤鸣看她打了个寒战,便道:“先进屋吧。进屋继续说。”回到屋内,厅里已经有几个人在等着了。白鹤鸣一眼扫过去,均是段升平走之前特意留给她们的“自己人”。她冲厅内五位大汉躬身行了一礼,道:“大理城内水位猛涨,各位有何想法?”

其中,一位灰髯老头苦笑道:“我们也是今日刚刚从城内线人身上得到的消息。上游不知为何水量大增,我们已经发信给渔大侠了,也不知道他此刻如何……” 灰髯老人名为杨镇,乃这五人之首。他为官不贪一分一毫,因而人送雅号“清白老人”。杨镇虽然武功不高,但众人皆敬重他的德行,将他奉为上首。段升平走前特意交代要尊敬二位姑娘,他一一照搬,这几日下来从无懈怠。

另有一位年轻些的侠客道:“已经给主……段公子去信了,也不知公子何时能收到……”白鹤鸣记得此人号称“青莲李四”,是西南有名的轻功高手,因家传轻功如云似燕,踏水而行仅留水波而得名。他过去劫富济贫,杀了不少元兵,因而在西南地区颇有侠名,听闻段升平有意驱逐元虏,复兴大理,因而加入到段升平麾下。

众人皆在此,白鹤鸣想到今天发生的种种时段,也觉得是时候说出了。她道:“我今日遇到一事,望与各位说说。”

“清白老人”杨镇见白鹤鸣神色严肃,马上躬身行了一礼,道:“白姑娘但说无妨。”

众人凝神,只听白鹤鸣道:“我今日在河边劝说百姓的时候,见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人。他叫段兴仁。”

除了胡青羊反应慢些,所有人听了“段兴智”三个字,心中皆是一凛。李四大声道:“不可能!段……先主已、已经故去多年,不可能还活着。”他年轻气盛,听得如此荒谬之事,气的在桌上猛地一拍,“白姑娘,眼下情况危急,你勿要诓我们了。”杨镇跟着他也在桌上重重一拍,不过他却是先斥责李四道:“李四,不可对白姑娘无礼。”又冲白鹤鸣道:“我们都是草莽出身,不太懂中原礼节,白姑娘不要见怪。”

白鹤鸣摇摇手道:“这倒无妨。只是我确实见到段兴智了,他的一阳指极强,对前朝旧事十分了解,我看他不像是假的。”杨镇道:“白姑娘,你有所不知,这段……乃是我大理国先主天定贤王之名……唉,当年蒙古人入我大理,他如那蜀后主一般向蒙古人投降,苟且偷生当了八年大理总督,便早早去世了。”白鹤鸣道:“那就更对了。”

她将今日自己如何遇到段兴智和本玄大师,如何与段兴智交手一事细细道来,又复述了一遍段兴智发疯时说的那些话。众人中年纪最大的杨镇也从未听过此等前朝密辛,越听越惊,又听得白鹤鸣说修堤一事并非蒙古人所谋,而是段兴智后人,现任大理总督段明义之计策,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这一般的水淹之计都是淹了对方的城池,还甚少有人能狠心到把自己的城给淹了的。

白鹤鸣说完,众人皆陷入了沉默。杨镇自幼受蒙古人所害,因而半辈子苦寻段氏明主复国,直至遇见段升平的父亲,才觉得生活有望。他寻思:“白姑娘这几日来做事稳妥,看起来并非信口雌黄之辈。连她都这么说,唉……本以为大理国覆灭乃是因为蒙古人太强,大理太弱,天定贤王投降也是不得已之举,没想到段氏竟然完全不顾城内百姓,想到用此毒计复国。”霎时之间,不由得万念俱灰。

又听得胡青羊道:“所以,说到底这都是段家人自己的谋划是吗?那段升平他知道吗?”

此刻无人纠正胡青羊直呼其名的行为。唯有李四喃喃自语道:“……我们这样,究竟是救了百姓,还是害了百姓呢?”

白鹤鸣心想,他们就是就接到天亮,也不是添油加醋地把段氏臭骂一夜罢了。她今日确实是累了,当下也不愿再多听,便和各位请辞。胡青羊见她脸色惨白,不放心地问道:“白姐姐,你是不是打架受了伤?”她心下担忧,见白鹤鸣摇头后依然不放心,伸手替她把脉:“有些内伤可是不容易发现的,若是不好好养,以后会越来越麻烦。”

黯淡的灯光照在胡青羊脸上,白鹤鸣发现她这些日子也憔悴了不少,显然是为这事情花了不少力,又想到这一路赶路而来,青羊似乎与段升平聊得很好。她心中忽生出个念头:“只望段升平别辜负青羊这颗真心就好。”

白鹤鸣安慰胡青羊道,“别担心,有没有内伤我自己还能不知道吗?”想起蝴蝶谷恐怕也会受到水患之害,又道:“明日我们早早收拾包袱,先去给你哥哥嫂嫂送个信吧。他们房子离小溪也有些距离,应当不会那么快受灾的,然后我就带你去峨眉、去武当……”

这些日子奔波来奔波去,她这时候想起自己给俞岱岩寄的最后一封信。她那时候写道:“我已经劝服胡先生了,明日青羊就跟着我一起去武当。我给你找了天下最好的大夫治伤,你放心。”

是不是让俞岱岩等太久了呢?

胡青羊少见到白鹤鸣这幅温和却又固执的样子,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敬佩。

次日清晨,白鹤鸣已经收拾好包袱要走,付了店账,又去街上雇了辆骡车。这骡子又瘦又小,胡青羊翻上骡车的时候她正在扶着对方,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转身一看,段升平人还在马上,声音却是先传到了二人的耳中:“胡……胡姑娘——白姑娘——请留步——”

白胡二人大吃一惊。要知道他们最早也是昨天傍晚才送出的信,段升平恐怕人还没到达白崖,就先收到了信,然后立刻快马加班掉头。胡青羊从骡车上跳了下来,与白鹤鸣对望一眼,喊道:“段公子勿急……”

她这话显然是说晚了。段升平远远见瞧着她们要走,虽不明白缘由,心中却是焦急不已。不等马停下,他便从马上一跃而起,呼哧一声落到了地上,踉跄了几步后在二女面前停下。气还没喘匀,便急急忙忙地道:“二位为何要走?若是段某行事多有得罪,但说无妨,段某一定向二位请罪。就算是真有什么天大的错事,眼下事情实在紧急,等一切结束之后,二位怎么找我算账,我都认了。”

胡青羊见他满面风尘,眼下青黑,又看白鹤鸣也是一脸倦色,似乎昨夜并未休息好。不知怎么地,她忽然也没那么想走了,于是先把白鹤鸣昨天所遇到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段升平。

和那些人一样,段升平一听到段兴智还活着,也是心下骇然,然而越听胡青羊说,他反而越是肯定那老人就是段兴智。他道:“这老人说的话,和父亲之前和我说的故事,基本一样。就算他不是真的天定贤王,肯定也是当时的亲历者……”说到这,他才恍然大悟:“我就说,为何我如此努力的阻挠,为何那蒙古人还是坚持修堤,原来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他见白鹤鸣连骡车都雇好了呃,就知道今日之事不成功便成仁,若是说服不了白鹤鸣和胡青羊,他们这本就不够的人手肯定是没法完成任务了。索性就把话全部说开了,若是真的胡白二人坚持要走,那他也只能叹一句天命如此,

段升平苦笑道:“我从未想过这位曾伯祖父还活着,算起来他老人家应该也有百岁有余了吧……我昨晚收到信里说大理城内水位暴涨,又重新看了一下地图,便推测出了当是有人使了计策打算水淹大理……只是千算万算,我没料到是我们段家自己……”

胡青羊道:“段公子勿要多虑,我和姐姐并不是怀疑你……只是眼下的情况,我们确实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段升平抱拳道:“胡姑娘,我明白的,若是换了我是你,恐怕此刻也是要走的。但我昨天路上想了下,事情还未到山穷水尽之时,或许我们还有最后一条路可以试。”

白鹤鸣一直未开口,听到这话才起了兴致,心想:“眼下城中水位暴涨,城内百姓肯定是来不及疏散的,可要疏散下游的百姓,还不知要几日的功夫,两相权衡,根本没有万全的解决方案。但段升平确实对西南山形地势颇为了解,而且以他的智商,应该还骗不过我和青羊两人,先且听听他要怎么说?”

段升平见胡青羊和白鹤鸣都不回答,接着道:“先说上游水位暴涨之事。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今日雨量加大,上游三坝挡不住江水,完全崩溃了,另一个是渔子樵反了……虽然我不认为他会背叛我,但有可能是他提前炸开了堤坝。”

胡青羊道:“渔子樵叛变吗?他是为了那个女人吗?”

段升平摇头道:“我不认为他是那样的人……这事以后再说啊。我想到的最后的办法是赵賧其西北三十里,另有一条与兰沧主河道平行的支流。史上说,孝义皇帝此前曾经试图打通两条河道,作为辅助大理城运输生活日用的水道,但后期朝纲废止,这运河河道如今已经荒废堵塞。”

白鹤鸣反问道:“三十里?眼下城中恐怕已有水患,我们如何能在短期内疏通三十里河道?”段升平答道:“白姑娘所言甚是。只是那处本来就地势低洼,只要修整一番,水势稍大的时候便能自然将主支分为两股。此前运河河道荒废堵塞,原是百年前有一场地动,巨石滚落至河道中央,日子久了,河道才干了。我小时候去过那地方,那运河两边都是荒山,即便水涨了,应当也不会有多少百姓受难。”

他们这相当于额外给洱水开了个口子,若是用火药炸开了河道,那么不论赵賧坝塌不塌,城中的积水都可以通过这条支流排出,而不必经过赵賧坝。

胡青羊细思一番,道:“段明义他们早就定好了水淹的计策,怎么会没想到这点?”

段升平从小到大,被朋友尊敬,被手下爱戴,只是这整整一年来吃够了苦头。先是骚扰堤坝修建无果,后是未婚妻为挚友所夺,再到这几日连连受挫,听得胡青羊这般询问,忽然起了傲气,道:“那可不一定。自幼家父待我极严,前朝三十年间的奏折,水利农事兵家,我都读了个遍。我能想到的事情,那个大理总督不一定能想到,就连曾伯祖父,也未必能想到。”

突然间,他心一横,升起一股英雄的豪气,道:“我言尽于此,不论你们是否助我,我都会坚持做下去。不管有没有人知道,但我想告诉那些人,我们大理段氏,并不都是那般阴险毒辣,畏缩软弱的小人!”

带着崭新的决意,这个天真又固执的年轻人在这个清晨决定再次对命运发起第三次挑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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