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了杏儿的注视,甘黎忙将衣裳往上提了提,遮住了那一片引人遐想连篇的痕迹,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 杏儿回过神,赶紧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将手中端着的盆放在床前的木桌上,道:“姑娘,奴婢来为您清洗。” “王爷毕竟是男子,难免容易疏忽了这个,但吴嬷嬷昨日特意叮嘱过奴婢,事后一定要为姑娘清洗干净。”杏儿又补充道,“您昨夜又是第一回,更是要格外注意些才好。” 她口中的吴嬷嬷,正是昨日过来教甘黎侍奉规矩的那位嬷嬷。 甘黎立刻明白过来杏儿指的清洗是什么,面色微微泛红,道:“多谢嬷嬷心细,但我自己来就好。” 原本担心甘黎自己来做这种事情,多少会有些不大方便,但见她坚持如此,杏儿也只好应了下来,对她道:“那奴婢去为姑娘准备早膳,想来姑娘也定然饿了。” 甘黎点点头,她昨日累了一夜,现下也的确是有些饿了。 才将将用过早膳,桌上的膳食都还未来得及撤去,便有人登上了棠月阁的门。 甘黎认出,这位是摄政王府现今的徐总管。 杏儿面上难掩喜色,连徐总管这样的大忙人都亲自来棠月阁了,足以可见王爷待她们甘姑娘是有多么的重视。 她按捺不住兴奋,忍不住小声地对甘黎道:“姑娘,徐总管肯定是奉王爷之命,过来给您送赏赐的。” 徐总管听见杏儿的话,脸上的神色却有着几分怪异,他向甘黎抱了抱拳,声音还算得上客气:“甘姑娘。” 甘黎亦微微颔首回礼,她能看得出来,这位徐总管看着自己的眼神,带着几分怜悯与同情。 她还尚未细想,便见徐总管抬了抬手,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低着头,快步走上了前,将手上提着的红木食盒放到了圆木桌上。 杏儿看了一眼食盒里的汤,只以为是王爷吩咐派人送过来的早膳,笑呵呵地道:“徐总管,我们甘姑娘方才已经用过早膳啦。” 徐总管并未应杏儿的话,他看了一眼甘黎,似是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看着那位坐在桌前柔顺娴静的美貌女子,徐总管思前想后了许久,本该说的话却还是有些说不出口。 心下一时竟埋怨起了王爷,府里头人那么多,为什么偏偏要让他来做这个恶人。 他的反应被甘黎尽收眼底,她过去到底也是高门千金,对此类事情也算是略有耳闻,心中自是不难猜到了些什么。 但她仍是面不改色地开口问道:“徐总管,敢问这是王爷让您送过来的避子汤吗?” 徐总管心下终归是有些不忍,但看着这样一双眼睛,亦不想说些假话来骗她,只是点了点头。 担心甘黎心里会难过,他想了想,又安慰她道:“甘姑娘,这汤药并不会有损您的身体,相反,除却避子那一处以外,也能算是滋补之物,王爷他……还是看重于姑娘您的。” 甘黎看起来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杏儿那边倒是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六神无主之下,她竟拽着徐总管的袖子央求道:“王爷既那么看重我们姑娘,又怎么会赐下这避子汤呢?徐总管,奴婢知道您一向是菩萨心肠,可否拜托您去同王爷求几句情,看能不能免了这汤药……” “杏儿,不必如此。”甘黎冲杏儿摇了摇头,语气平淡,“王爷既想让我喝下这避子汤,我喝了就是。” 即使没有陆岁淮吩咐徐总管送过来这一碗避子汤,她也不会允许自己在现下的这种情况下,怀上陆岁淮的孩子。 她如今在摄政王府里尚且无名无分,陆岁淮既有心折辱于她,也定然不会想着要给她一个位份。 没名没分的女子生下的孩子,连庶出都算不上。 更何况,陆岁淮眼下还那么恨她,如若真的有了孩子,也不是件值得欢喜的事情,在父母的恨意下诞生的孩子,生下来又何尝不是一种折磨? 无法给孩子提供一个正常的成长环境,却还非要生下他的话,对那个孩子也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甘黎想着,陆岁淮考虑得还算是周全。 她从木桌上端起那碗避子汤,一口一口地喝了下去,那药的味道并不算苦,反而还有几分甘甜。 喝完后,她用绢布拭了拭唇,将空了的碗放进红木食盒里,交还给徐总管身后的小厮,道:“徐总管可以回去同王爷复命了,辛苦您特意来跑这一趟。” 徐总管的心情倒是有些许复杂,今日奉王爷之命来棠月阁送避子汤,竟是这般意外的顺利。 这位甘姑娘并没有像他预想中的那样哭哭啼啼,更没有用一些手段,去避开这碗避子汤。 <
> 她的反应,实在是平静得出乎了他的意料。 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甘黎,最后只是颔首道:“是,还望甘姑娘您,也切莫因此事挂怀。” 徐总管走后,杏儿红着眼眶问甘黎道:“姑娘,您为何要喝下那碗避子汤啊,您是王府里唯一的女眷,又是王爷的枕边人,您去和王爷好好说几句,说不定王爷就改了主意……” 甘黎见小姑娘的眼睛都红了,一时间想起了过去在棠月阁与自己朝夕相处的丹南,轻声安抚她道:“没事的,只不过是避子汤而已,又不是毒酒。况且徐总管刚刚不是也说了,这汤药对我的身体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杏儿本还想问甘姑娘,王爷赐下了避子汤,她心中就一点也不觉得难过吗? 毕竟她进棠月阁服侍的这几日里,能瞧出甘姑娘对王爷的一点一滴都很是关心,想必姑娘对王爷也并非无意。 然而,她看着甘姑娘的神情,又硬生生地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甘黎心中自是有些许难过的。 即便她本不打算在这时候要一个孩子,只不过,她自己主动决定不要,与被动地喝下陆岁淮特意为她准备的避子汤,总归还是不太一样的。 但她其实也能理解陆岁淮,他恨她,厌恶于她,想要报复于她,自然也不会希望有一个和她的孩子。 她亦能理解陆岁淮现下对自己的误会与不信任,她不怪他,只怪这造化弄人。 那一夜云雨过后,甘黎又一连着好些时日不曾再见到陆岁淮。 住在熟悉的棠月阁,虽不如前些日子被拘在宫中那般压抑与难捱,但也颇有几分无趣。 现在,她每日的绝大多数时光,都是坐在庭院树下的那把石椅上看看话本故事,心境却大不如前。 听见走近的脚步声时,甘黎忙抬起了头,见是杏儿时,心里却莫名升起了一抹淡淡的失望。 但其实也没什么好失望的,她早该知道不会是那个人的。 杏儿没看出她的失落,只是神色如常地唤她:“姑娘,您昨日吩咐奴婢去买的红枣,奴婢已经去买来了。” 甘黎一下子提了神,站了起来,朝杏儿笑了笑,道:“好,辛苦你了。” 杏儿笑着摇了摇头:“不辛苦,这是奴婢应该做的。” 见甘黎提起那一篮子红枣,向小厨房走去,杏儿也跟了过去,问她道:“姑娘这是准备做糕点吗?” “对。”甘黎微微颔首,“我要做枣泥糕。” 杏儿看见她面上浅浅的笑意,能感觉得到她眼下的心情似乎还算不错,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姑娘是要做糕点送去给王爷吗?” 甘黎并未回复,但杏儿能看出她唇角的笑意深了些,便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猜测。 事实证明,杏儿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 因为甘黎在小厨房忙活了将近一个上午,好不容易做好了枣泥糕后,便让她去打听打听,看陆岁淮现下是否在府内。 杏儿出去打听了一番,将陆岁淮在王府里的消息给甘黎来了回来后,就见甘黎动作小心地将那些枣泥糕装进了精致的食盒里。 做好了这一切后,甘黎对她道:“杏儿,你可愿意陪我一同在府里走走?” 杏儿忙不迭地点头,道“姑娘可是要去栖芜居?” “你怎么知道?”甘黎有些讶异的问她。 这难道不是很明显吗? 杏儿忍了又忍,才没将这句话给说出来,毕竟经过了这些时日的相处,她知道,甘姑娘一向脸皮薄,便转移了话题道:“原来姑娘还会做糕点啊。” 要知道,今日上午她见甘姑娘一个人在小厨房里忙活,也自告奋勇地要来帮衬着姑娘些,但姑娘说是想自己亲自来做这枣泥糕,硬是不让她过去帮忙。 “嗯。”甘黎含笑应道,她今日心情尚佳,话也格外多些。 “我过去有一个关系很是要好的姐姐,她平常总爱做些糕点,还时常让我去给她搭把手,所以我多少也会一些。” 今日是甘黎头一回自己做糕点,枣泥糕的做相自是不如在外面糕点铺子买来的那样精致,但她还是想着送过去给陆岁淮尝一尝她的手艺。 其实,她心里也清楚,送糕点是一个幌子,她只是有些时日未见他,想寻个由头过去找他罢了。 步至栖芜居附近时,甘黎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 此处既靠近栖芜居,想来是在栖芜居里面服侍的几名侍从,她不以为意,正欲带着杏儿快步绕过他们走过去,却在他们的谈话声中,听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