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紫光一家被留在宫中夜宴，参加宴会的皇帝陛下的亲属，还有不少权贵，比如完泽，不忽木，伯颜……男人们与贵妇隔着一个通道，隔正位的后面是皇后、太子妃，及一众贵妇。 邓紫光四下一看，目之所及只有自己一个汉人，想着自己一外人，早早吃完后就回去了。几巡酒后，邓紫光起身告辞，忽必烈不允，说皇城内外均宵禁了，你走不了。南必皇后赵姮说，你家先生不必急着回去，今天你和赵鹿儿就在宫里住了，给我铁蔑子作个伴。邓紫光不由苦笑，那二岁的鹿儿在五岁的铁蔑子面前更象是个玩具，看不到鹿二就象看不到自己喜欢的玩具，孩子就要闹一下。 南必带要和赵姮说育儿经，两人带着孩子退下宴席，让疲惫的孩子早点休息去了。龙琪琪便弯着腰来到邓紫光身后，跪坐在一后面侍宴。邓紫光在暗地与龙琪琪正拉拉扯扯，不一会有人来叫邓紫光去说话，原来是南必皇后要问邓紫光些事。待邓紫光带后廷与南必说些闲话，忽必烈进来参与进来，突然问邓紫光：你妻二妾一，将来你的孩子以何为尊？ 邓紫光心中一顿波涛，但表面却装十分随意的看向赵姮：我家姮儿读比我多，事理比我透，你说说看。 赵姮有些不好意思推辞，众人鼓励她，不怕说错，只要说得在理。赵姮这才说：邓家上无多下瓦，下无多少田，传家靠本份。如若论尊卑，先尊嫡，然后是贤，第三是尊长。嫡是法统，贤是有才德才能持家。这样的秩序照顾了传统与亲情，更利于家和万事兴。 忽必烈问邓紫光：你又会作何解？ 邓紫光：德才皆备者为尊，嫡亲为大。如此才能对得起祖宗和子孙。 忽必烈：如何能看出有德才者？ 邓紫光：风评物议只是其一，历史上有赛出来的，有试出来的。只要想选，有百十种方式选出来。赵构用一只猫，在赵眘与赵琢间选出了最好的接班人。 忽必烈：当初为使铁木尔能调动太子部曲，给燕王印以调动军事，此印好用否？ 邓紫光：开初我以为没问题，但用于招抚革草原，则有些不便。因为他们觉得，你们都是王，你未必能高他多少，阿难达地位高不高？不是一样被人当成了人质？所以，从长远来后，燕王之印满足于战争要求，满足不了招抚四大汗国的要求。 忽必烈陷入沉默当中。太子妃突然发话问：你会不会让小儿子继承家业？ 邓紫光又看向赵姮，赵姮因为与太子妃相熟了，不再拘束，便道这是草原风俗，需要家里人出去打猎，争夺草场和山林。强壮者带领族人在外打下大片土地，部族才能得以繁荣壮大。种田人不能这么干，土地就这么多，要养起一众老小，不能由小的守灶，而应以劳动能力强者持家，才能创造最多的财富供养这么一大家子。不过决定一件事，仅从一个方面去考核失于偏颇，往往是综合考虑。 太子妃：如何综合考虑？ 邓紫光：比如我们设四个方向考虑，第一个血亲，也就是嫡。可以实行打分。我有三个儿子，都是同父异母，旁出得一分，嫡出得三分。第二个角度就是德，也分三等。第三个才，就分二等吧。第四个年纪，分二等吧。最后把分数最高前两人叫出来再进行专门的考核就行了。 忽必烈：这方法果然有些新意。才与德，孰轻孰重？ 邓紫光：看为政都要的是什么，要万世家业、天下归心，则用孔子说：为政以德,譬如北斗,居其所而众星共之，但使不施德抚岭北，则四汗国归附遥遥无期。 忽必烈：否则呢？ 邓紫光：小子不敢说。 忽必烈：你的意思已很明白了，走吧，如此良辰，男人们不在战场上，就应在酒桌上。 邓紫光心中苦笑，暗忖我更想与老婆孩子在一起。回头看赵姮正与南必在一起说话，龙琪琪抱着睡着的孩子，与他对一眼后露出探究的神色，邓紫光向她摇摇手。 喝到半夜，只有皇帝本人不在场，邓紫光见有人已伏案了，依然没有人去离去，于是自己找一张竹床在一边休息，不管一旁高谈阔论的人们。 天亮了，人们用过马湩，然后去天马园选马去了。皇上昨晚上突然去察罕行宫，愿意跟随去的立即出发。 邓紫光打心里十二万分不愿意去，女儿、娇妻、美妾在等待自己。 然而，昨天的谈话意味着什么，邓紫光已感受到一丝危险气氛。自己所说的未必符合忽必烈意思。此人雄才大略，并不意味着他对政治对手的包容。他接受大食人，粟特人，沙陀人，也接受了各种宗教，但是，有崔斌，阿合马，桑哥，真金事件，足以让邓紫光不敢在政治上远离这位征战四十年的皇帝。 邓紫光不一定有远见卓识，但一定是心思敏捷的人。他连忙去天马园中，给马倌一块银子
，然后问跑得最快的马是哪一匹。马倌笑说你问对人了，这一匹，它叫黑骓，今年五岁了，保准你比他们快一大程。不过，注意先慢跑三里地，之后再放开，因为我刚才喂了草料，也喝了水。本来我想给阿难答王爷。又怕他太胖，压坏了马。你这身板正好。听口音你是南人，会骑马吗？ 邓紫光：会一点，骑了三万里路。 邓紫光把马牵出马圈，阿难达见到邓紫光的马，伸手要夺邓紫光的马缰，被邓紫光一把推开，邓紫光笑着说马棚中都是好马，你自去选一匹。 阿难达：你知道我是谁？ 邓紫光笑容可掬地：我知道你是王爷阿难达，你又知道我是谁？ 阿难达：我管你是谁？给马给我！ 邓紫光：你若敬我，我也不会与你争一匹马，你如此轻视于我，我何必听命于你？ 阿难道眼神变得凌厉，邓紫光看一眼便不理他，上马试试人与马的贴合度。阿难达问你是谁？ 邓紫光：我，湘楚秀才，静江府举人，德祐恩科进士，摧锋军总制，征西军抚远将军，邓紫光。 邓紫光小跑出了马圈，然后直接出了宫城，门将对邓紫光喊道小哥争彩头还是怎么的？跑这么快？ 邓紫光道：没错，奖一个猪头。 从皇城出来，外城人已不少，邓紫光下马牵着马徐行，回到自己军府，见廉克武在，便对他说立即安排亲卫收拾行装，明天天不亮出发，晚上一定赶到云州府，通知我的家人，全部回大都。你负责带队亲卫，叫曲枢负责夫人安全。 廉克武：夫人什么时候出发？ 邓紫光：由她定。给我我的弓箭，马鞭，再给些银了给我。给我换衣，要去打猎，给我换窄身的衣服。 廉克武见邓紫光走得如此匆忙，便把换下来的衣服和邓紫光挂中军府的旧公服一同打包给邓紫光带走。 这是阿难道促使邓紫光立即作出相应的反应。 已经有好几匹马跑过大街冲出外城。邓紫光一手的牵着马，一手将胡萝卜塞进马嘴。马儿似乎知道要放开蹄子去奔跑，便一边打着响鼻，一边不安的踏着步伐。 邓紫光心思也在飞转，这是有大事吗？ 一出外城，邓紫光便上马慢跑一程，过了五里亭，邓紫光将马跑出官道，加快了节奏，保持中速奔跑。在马上闭着眼睛，马平稳得如同静止。 过了十里亭，邓紫光再次提速，此时已听不清马蹄声了，路上人物一闪而过，之前出城的马很快被邓紫光超过。 快到二个时辰邓紫光正想着要给马和人补充食物，看见皇上的车舆在前面，邓紫光放慢脚步跟上去，宿卫认识邓紫光，并不阻拦他靠近皇上。皇上打开窗帷，邓紫光连忙上马给皇上行礼，皇上说没想到是你第一个上来。还是年青人好，一口气跑了这么长的路。 邓紫光：皇上是连夜出发，更需要精力。 忽必烈让邓紫光先走，第一个到云需府的有奖励。 邓紫光：见到了皇上还要争什么奖励？让我陪皇上说说话吧。 忽必烈：奖励很丰富的噢。 邓紫光：所有的奖励都比不了与皇上同行，聆听皇上的教诲。 忽必烈大笑：你这嘴是蜜糖抺过。说说为什么想要一我同行。 邓紫光：紫光自幼长于山中，缺乏管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幸好还有兄嫂及时发现，将我进行约束，及时斧正，可兄长终还是战亡，父兄皆去，令紫光难得有人扶持教导。常思有贤人指引，少受困惑而不得，所以每遇贤者都心思与齐，以期得到指引，抚慰精神。 忽必烈：难得你如此好学，你上来，我有些东西予你看看。 邓紫光交缰绳交给宿卫，交待三里路后才能给马喝些温水，现给草粮二十斤。这是皇上的天马，不可让它委曲了。 邓紫光上了皇上的车舆，这才发现玉昔在车上，忍不住咦了一声，大人怎么在此？ 玉昔说昨下午回来了。 忽必烈给邓紫光看是牙忽都的一份急报，如今已打到了苦叉（车旧名），那是察合台的地盘。 忽必烈问邓紫光：现在是察合台在求和，你的意见是打还是和？ 邓紫光：打是过程，和是目的。 玉昔：你这小儿比我这老头子还没骨气。灭了他的国也就没有了人敢与大蒙古国元朝为敌了。至少也让他降了才行。不能和。 邓紫光点头：四大汗国，总不能厚此薄彼吧？其余汗国，你要是不灭，一定会起来与你作乱。待你灭了四国，就该轮到楚人一炬照天烧，如今二世在阿房。 玉昔被邓紫光用秦二
世而亡比喻灭国之战气得咬牙切齿。邓紫光却已对忽必烈说：陛下，这仗打得好，迫使他求和，和应是我们的目的。战争打到了他的家中，砸烂了他家，他要不能建好来安抚百姓，百姓就会心向我们。如果我们灭了他们，还需有斥巨资安民抚民。否则被人一鼓惑，又来起事，再被周边国一掺和，打个百年也有可能。古人所谓得其国而不得其民，不战。 忽必烈：既然许他和，又如何是和？ 邓紫光：察合台要和，谁给他作保？不如把钦察汗国，花剌子模，呼罗珊，伊利汗国一同叫上来，大家都不许侵入察合台。否则我将为祭合台声张正义，让大家知道我是仁义之师，伐不仁，伐无道，因为我是大蒙国最高继承人，是宗主。 玉昔笑骂道，你这张嘴能煽呼人。